沈氏冷哼了一声,却还是应了下来。
她一是不愿为了这等小事伤了母子情分,二是那雪姨娘生下了云饮的长子,虽是庶子,却也是她孙子辈的头一个,总要给那女人几分薄面才是。
“行了,回去歇着吧。”沈氏道。
傅云饮连忙拱手作揖,谢过母亲的体恤后,就绕过二门,匆匆往西南角的院子里走去。
沈氏瞧着傅云饮轻快喜悦的步伐,心中又是一阵叹惋:“他何时为了婉晴这般欢喜过?”
山嬷嬷一手搀扶住沈氏,嘴上也忘规劝道:“夫人少操些心吧,世子爷自小便是个极省心的好孩子,您说东他不敢说西的,也是难得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就连脸上的笑影也多了不少,依奴婢瞧,倒是件好事。”
山嬷嬷这话说到了沈氏的心坎上,她这嫡长子沉稳有出息,不过就是偏疼一个姨娘罢了,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不闹出什么宠妾灭妻的大事,她也不想多管闲事。
沈氏脸色松动,便笑着骂道:“你这促狭鬼儿,总是为那逆子说好话。”
说笑过后,沈氏便带着山嬷嬷看望了一番刘婉晴,离去时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刘婉晴好好保重身子。
面色惨白的刘婉晴躺在床榻上,双眼里透着些彻骨的哀意。
黄嬷嬷上前劝道:“夫人,听嬷嬷一句劝,如今可不能掉泪,会留下病根的。”
“嬷嬷,那边生了一个男孩儿。”刘婉晴看着襁褓里的女孩儿,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马嬷嬷连忙取了块帕子替刘婉晴擦拭眼泪,又掩去自己面上的心酸,捡了些好话道:“嫡庶有别,您是正妻,那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罢了,万不可为了那贱蹄子伤了您自己的身子。”
刘婉晴低头逗弄了一番自己挣命生下来的女儿,眼泪又如断线的风筝般滚落下来:“世子爷素来偏疼她,如今她又生了爷的长子,叫我如何自处呢?”
马嬷嬷听了这话,心肠好似被人放在油锅里滚了一遭,她连忙说道:“您生的是嫡女,她生的不过是个庶子,儿子又如何?且不论能不能养大,单说太太老太太疼您,就绝不会让这小蹄子爬到您头上来。”
谁知刘婉晴听了这话后,泪却流的愈发汹涌:“当初若不是我执意要她做滕妾,又硬生生拆散了她和那小厮,哪儿会有今日之事?”
马嬷嬷一愣,思绪也随着刘婉晴的哭声一同回到了五年前。
第2章 丫鬟【小修】 “表小姐和二少爷私相授……
五年前。
刘府内。
莹雪将燕窝粥奉进暖香阁后,听见帘子后竖着的屏风内传来了一阵阵女子压抑的哭声。
莹雪认命地候在屏风外等了一刻钟,等里头女子的哭声减弱之后,她才笑着出声道:“表小姐,奴婢将燕窝端来了。”
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身材丰腴,眉目清秀的女子,眼若秋濯,唇如粉砌,当是春色无限,可一身黑黄的肌肤却令这惑人的美色荡然无存。
被唤做表小姐的女子双眼通红,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莹雪手里捧着的燕窝粥,嘴里说道:“从前在李家,这般粗糙的燕窝也只配赏给厨灶上的烧火丫头。”
说完,她便接过了莹雪手里的燕窝,转身坐在了临窗大炕上,也不用人服侍,自己一勺一勺便享用了起来。
不过片刻,那碗燕窝粥便见了底。
莹雪仍挂着得体的笑容候在一侧,等她吃完燕窝粥后,便收起了碗勺,屈膝行礼后便要退出暖香阁。
“你且去趟清风苑,去请二表哥来,只说我病了就是。”女子靠在临窗大炕上,睥睨着莹雪道。
莹雪应是,随后便出了暖香阁。
一出暖香阁,她脸上的笑容便霎时垮了下来,心里却是惶恐不安,表小姐与二少爷暗通曲款便是了,何苦要搭上自己这个小丫鬟?
她如今虽在表小姐的暖香阁里伺候,却也是刘府里正经的家生子,莹雪的亲娘是灶上的王婆子,统管整个外厨房,而亲爹则是外院专门负责车马的管事,在主子跟前也有几分体面。
按理说,爹娘都是排面上的人物,莹雪好歹也该去个嫡出小姐屋里伺候才是,可怎得她竟来了西南角最偏远的暖香阁,伺候一个讨人嫌的表小姐?
却因莹雪生了一张眉颦含情、又清婉婀娜的脸蛋,此刻她只绾着一支梅花素钗,配一套淡紫色青缎,却衬得肌肤胜雪、姿骨莹润。
便是她老子娘瞧了,也在家里数次感叹道:“以我女儿的才貌,若是托生在世家夫人的肚子里,便是神仙妃子也做得。”
可这等容貌生在一个丫鬟的脸上,却不是什么好事,好一点也不过配个齐整些的管事,差一些便是通房、滕妾的命。
王婆子一双慧眼瞧过后宅多少阴私?貌美的丫鬟哪里有什么好下场?若是随着主子陪嫁去了别处,去母留子之事难道还少了?
她与丈夫都极其疼爱莹雪这个幼女,一番合计后,就使力把莹雪送到了暖香阁,不让她的美貌露于人前。
等莹雪到了岁数,她就舍了这张老脸去求太太一个恩典,好生为莹雪挑一个如意郎君。
如今的刘府乃是这几年才在京城站稳脚跟的新贵,刘老太爷前几年病逝,老太太便把庶子的几房分了出去,只留下嫡出的两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