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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倒春寒来得有点晚,五月初的空气莫名带着一点寒凉。江从芝走在路上,深吸了好几口气,直到喉咙传来不适,干咳了两声才算是回过劲来。
    大清早被白玉这么一搅,心情是遭透了,她暗骂一声晦气,便急急往码头走去。
    许是因为今天是周一,码头上的人格外多。江从芝往前缓缓走着,正想着陈由诗怎么出现,腰间就被人撞了一下。江从芝吃痛向下看去,竟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坐在地上捂着屁股看着她。
    “对不起,摔到哪里了?要不要紧?”江从芝弯下身,伸出手去扶他。
    那小男孩不答话,却镇定自若地问道:“芝姐儿没带行李,是不和先生走的意思吗?”
    江从芝一愣,想到这种安排也是他的作风,于是点了点头,顿了一下说道:“陈先生在哪?我…与他道个别吧。”
    小男孩就着她的手站起身:“去D387。”头也不回地往来时的路跑去。
    “哎…?”江从芝还想再问,但那男娃子早已跑没了影儿。江从芝有点摸不着头脑,人声嘈杂,他说的是多少?381?还是387?
    周一正是许多商船出货的时候,再加上还有几辆旅游出行的小游轮,码头上虽谈不上人挤人,但也十分拥挤。幸好陈由诗这艘船大且高,倒是能看清下面发生的所有事情。而这小男孩也确实是他们事先设计好了的,如果往来时的路跑就代表她不愿离开,反之则继续往前跑。若是她不愿意走,那就去他们安排好的船上,如果愿意走,自然会有人将她引到另一条船上暗度陈仓过来。张二看到那小男娃往回跑,不禁心里微叹,江小姐终还是不愿跟着先生。张二站在陈由诗身后,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张二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先生…”
    陈由诗转过一点椅子,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底座,轻轻敲了敲,说道:“猜到了。”
    既然猜到了,那何必还把江小姐的睡衣毛巾都备好了?张二瘪瘪嘴,心道他主子是真嘴硬,面色不显,恭敬地给他续上了些红酒。
    陈由诗透过窗户看着她,即便码头人员众多,但不妨碍他一眼就能看到那一抹娇俏的倩影。女人站得笔直,头发扎起一半用夹子夹住,双手放在身前提着细藤编织的零钱小包,手臂正好遮住她细细的腰身。张二不敢再说话,生怕搅扰了陈由诗。就在他准备退后两步的时候,却听他说道:“怎么回事?”  张二看了看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无不妥。
    “这几个,应该是黄熙的人,”陈由诗指了指在远处台阶上坐着的几个人,随后手指又点点码头处多出来的几个小摊贩,“这几个里面应该也有黄熙的人。”
    张二点点头,引黄熙的人出来本来就是他们这次的目的,这并无不妥。
    陈由诗又朝一个路边的几个人指了指,皱皱眉道:“这几个人不是黄熙的人。怎么会有两拨人?”
    “为何就不是黄熙的人?”张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盯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挠了挠头。
    “这几个人身后藏着家伙,黄熙的盯梢不可能会有这么显眼的。”陈由诗一边说眉头一边越皱越紧,这几个人还一直朝江从芝那里看,说明应该是跟着江从芝过来的,这是英方的?还是黄熙背后的人派来的?而此时那袅袅婷婷的身影犹豫地左看右看,竟提着手包往这边走来。
    张二大惊,啊呀一声道:“江小姐怎么往这边走了?!昨日说好了是387的。”张二吓得手心都出了汗,不管她愿不愿意和陈由诗走,上的都不应该是他们在的这条船。
    陈由诗脸色也不好,他可不想花心思布了局,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他沉声说道:“让人引回去。”张二听了急急应声退下。
    就在陈由诗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更令他不解的事情发生了。唐俊生和白玉在这干什么?
    江从芝正边走边想着陈由诗会不会就这么放她鸽子的时候,手中就被塞了一张字条,而塞字条的人早已不知去向,她低头将纸条展开一看,D387。她抬头看了看各个船身上的标号,正抬脚准备往那边走,身后却传来唐俊生的声音:“芝芝!”
    江从芝往回一看,人群中男人鹤立鸡群,正拉着白玉的手臂往她这里来。和江从芝道歉是一回事,可被拉了脸是另一回事,白玉挣扎着用一只手拍着他的手,一边叫嚷着:“你快放开我!疼死了!”
    唐俊生使劲扯了一下,将她扯到身边来,沉声咬牙道:“别乱动!”
    江从芝眯了眯眼,这二人看起来倒是登对。白玉前脚刚把她数落一通,她可没心思看他们打情骂俏,于是不耐烦地转回头向前走了两步。
    “芝芝,刚刚白玉都是胡诌的,”唐俊生心中惴惴,扯着白玉的胳膊就往她那边走,“我让她和你道歉。”
    道歉?白玉打了她一巴掌再给她糖吃,她就该欣然接受吗?而且她现在要去见陈由诗,身后跟着这两个牛皮糖是怎么回事?江从芝不耐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皱了皱眉说道:“用不着道歉,我还有事,你们别跟着我。”
    唐俊生生怕这次不说清楚,以后就都没机会了,自然不会就此作罢。于是跟在她的身后,边拽着白玉,边对白玉说道:“你说不说?”
    白玉看着他威胁性的眼神,不甘心地翻了个白眼,细弱蚊蝇地说了一句:“我刚刚就是为了给你找不痛快。”
    女人走在二人前面,像是懒得理二人,步伐由慢变快,小高跟被踩得噔噔作响,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唐俊生跟上她的步伐,对白玉耸耸鼻子,瞪她一眼道:“说大声点。”
    白玉拗不过他,只好清了清嗓子,吼出了声:“我都是胡说的,就是想看你吃瘪的样子!”
    就只是想为看她吃瘪的样子,就大早上特意到春满阁门口等她,就专门与她同乘与她说那些话。江从芝停住转过身看着她,白玉一脸不情愿地鼓着脸,许是因为和唐俊生一路上吵闹着过来动了气,脸上红扑扑的,一双微微上调的狐狸眼满眼写着不服气。身边的唐俊生瞪了她一眼,白玉轻哼一声将头转到别处去。女子娇俏,白莹莹的脸蛋上是呵护娇宠惯了才能有的神态。江从芝那股子气莫名地有些发不出来,却生出一些哀羡,她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唐俊生没读懂她神态里的意思,犹豫片刻问道:“你...不生气了?”男人四目澄澄,像是生怕错过了她一点只言片语。江从芝朝他微微一笑道:“嗯,我还有事,你们回去吧。”说罢朝二人点点头,转身向前走去。唐俊生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周一早上的德记码头,她能有什么事干?
    白玉看着唐俊生脸上耐人寻味的表情,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我该说的也说了,歉也道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
    唐俊生看了她一眼,扯着她又往江从芝方向追去,道:“等会儿。”
    白玉被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发声抗议道:“唐俊生你是不是有病啊!”
    唐俊生充耳不闻,总觉得江从芝是胡说了个理由来搪塞他,心中惴惴,便拉着白玉继续上前。忽然见从斜侧方行来三个人,皆是布衣草鞋的民工打扮,但眼神坚毅灼灼朝江从芝方向走去。唐俊生心中莫名生起些许不安,出声叫道:“芝芝!”
    江从芝皱了皱眉,不是说了她还有事的吗?她转头向后看去,正撞进唐俊生担忧的眼神里,男人却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大力一扯,江从芝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脚也崴了一下,颇有点狼狈。白玉聒噪的抱怨声未停,江从芝有点生气,正想说话,腰间却有点涨涨地发痛,手一摸竟滑腻腻的,低头一看腰间已经被染成了血色。
    张二刚进门,正要汇报已经让人将江小姐引开了,就见陈由诗霍然起身。张二吓了一大跳,急行两步走到窗前,看到江从芝腰间红了一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幸亏唐俊生出手拉了她一把,不然那锃亮的刀子就捅入江从芝的下腹。为首之人见未得逞,又想再刺,唐俊生手一抬就将那人手腕握住,那人将刀子一扔,换了一只手接住,刀柄一握就刺入他的小臂。唐俊生吃痛叫了一声,只好松手,那人狠狠看了身后二人一眼道:“上。”语毕便绕过他和白玉。唐俊生看着地上的侧坐着的女人,心一横,用另一只手扯住其中一人的衣服。那人见这瘸子还不死心,回身手划了一个半圆,差点就把他抹了脖子。
    白玉也为这突然的事变惊住了,见唐俊生小臂上流了血,下意识地尖叫出声。这不叫还好,叫喊引来过往人纷纷侧目,看见见了红,人群掀起一股骚乱,四散躲开。
    没有了人群的掩护,带刀的三人瞬间就暴露出来。为首的人骂了一句娘,恶狠狠给被唐俊声抓住的人使了一个眼色,本想着一击必得手,没想到竟半路跑出这一对小情侣捣乱。
    那人点点头,手中弯刀一耍,转过身来对付唐白二人。
    唐俊生若非腿脚不便,应该也是能斗一斗的,只可惜如今不方便移动,对方手里还有刀,身后还有个白玉哆哆嗦嗦。
    与此同时,人群外有几人疾驰向这边赶来。
    张二惶恐地看向陈由诗:“伯曼先生...”刺杀江从芝,按照黄熙的性子一定会出手保这个唯一和伯曼有关系的女人,用两个人换另外一船人的性命,不失为一个好计策。只是江从芝与伯曼有旧,自家先生竟然真能下手?
    窗边的男人咬了咬下颌,连带着太阳穴都凸了起来,双眉紧锁,连带着眉峰的弧度形成了两座小山峰。陈由诗将手中的打火机扔到桌子上,语气十分不好:“不是我安排的。”
    张二的心松了松,却又悬了起来,不是他安排的,那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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