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比平常起得早些,在饭桌上跟爸爸说我不坐车去学校了,还是跟顾一野一起上下学,可是爸爸拒绝我了。
“家里有这个条件,你不必跟顾一野去挤,而且碰上刮风下雨,坐车也方便点。”
“可是我坐车去,同学们都笑话我,说我是暴发户的女儿。”
“让他们笑话,他们那是嫉妒,你不要太在意这些,好多人巴不得有车接送呢。还有你跟顾家小子啊,整天坐一辆车也不太好,男女有别。”
因为心里想要跟顾一野一起上下学,我便采取迂回战术:“那我要一辆自行车,天天有人开车送我,这样下去,我都交不到朋友了。”我唬着父亲。
父亲拗不过我,答应周末带我去买车。
周六早上把车买回来了,下午我就推着车去了顾一野家楼下。
“顾爷爷,我买了个新车,但是我不会骑,想要一野哥哥教教我,您能帮我叫一下他吗?”
“胡丫头,你等一下啊,他在后院训练呢,我帮你叫他出来。”
“哎,好呢,谢谢顾爷爷!”
一会儿,顾一野出来了,穿着白色背心,热汗直流,从额头,到下巴,再到胸膛。顾一野随意地用自己的背心抹掉脸上和胸膛的汗渍,我看见他的腹肌颤动,一股汗水向着裤沿流去,瞬时看不见了——
顾一野冲我打了一个响指,我才回过神来。
“胡小杨,我选的发卡真好看。”我摸了摸头上的发卡,随即问到:“我不好看么?”
“你呀,就能看看吧。”他打趣我。
我假装做出生气的表情,他急忙说道:“哎哎哎,千万别生气,不然你又要一阵子不理我。”
我立马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你个小丫头骗子。好了,你等我一下,我先洗洗,我们等会儿去那边空旷的地方练车。”
那一下午,顾一野一会儿在后面托着我的车,一会儿在身侧护着我怕我倒下,我们都累得满头大汗,衣衫浸湿。但我最终还是没学会。
傍晚,顾一野推着我的车往回走。
“胡小杨,你怎么这么笨,这么久了都学不会。”
“我好像是有点笨,一野哥哥,你明天再耐心教教我。”我挠挠头发,做出无辜状。
“我看你就是个小怂包,每次车要倒,你就要被吓死了,要不明天你摔一跤,疼一下,以后就好学了。”
“不干!我怕疼。”我立刻反驳他。
“好吧,随你,明天再练练看吧。”
就这样,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了家。
周日早晨,顾一野用棍敲了敲我的窗户,叫我起来练车,我隔着窗户回应他,心想:自从顾一野有了那根棍,便时常敲我的窗,老是吓我一跳。
吃完早饭,我们还是在昨天那里练车,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练了很久,我还是不得要领。
后来一次,我用力用得狠了,一个平衡不稳,眼见马上就要着地了,顾一野过来扶住了我。我安然无恙,他却被砸痛了脚。
我见状,急忙从他身上起来,用力推开自行车,用手抚上他的红肿处。
“胡小杨,没事,没流血,还能走,不准哭。”
我憋住眼眶里的泪水。
“胡小杨,起来,我们继续学。”
“要不今天别学了吧,我老学不会,还害你摔了。”
“不行,做事不能半途而废,而且我没受什么伤,继续。”不容分说地,顾一野带我继续练了起来,我决定把我的学习进度拉快点。
“一野哥哥,要不我们试一下,你在后面,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放开手。”
“你不怕摔了?”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要是一直怂,我就学不会自行车了,我们试一试吧。”
顾一野答应了,我们又练了几回。最后他放了手,我平稳地驾驶着车,兴奋地转了几个圈。
“胡小杨,你骗我好玩吗?”顾一野促狭着眼看我。
“你说什么?”我露出天真的样子。
“你本来就会骑车吧?这么快连转圈都会了?”他对我揶揄一笑。
糟了!——我得意忘形了,刚学会走就开始跑了。
但我还是顽强地替自己解释:“我大概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就什么都会了。”
“哦~~胡小杨,你刚刚……是围着我转了几圈,这我都还不会呢。”他露出“你在狡辩”的表情。
我一看事情败露,冲他龇牙一笑,瞪上自行车就跑,瞬间,尘土飞扬,留人苍茫。
之后的日子里,我便跟顾一野一起骑车上学、回家,我们会比赛谁骑得快,还会骑去远距离的河溪钓鱼,有时候还会边骑边吃从小卖部买的糖。
晃眼间,一个学期结束了,全国已经入冬了。
那个冬天,顾一野教我下军棋,他会让我,但我仍然老是输。
每每下军旗,他都惬意得不行,在我思索的时候,他就抽空看一下与军事相关的书籍,等我下好了,他就搁下书,很随意地走一步棋。
转眼到了高叁,周围的同学都变得十分刻苦、繁忙。
一天放学回家,我问顾一野:“你打算考哪个学校?你长期年级前叁,我时常年级前十,老师说是能去好大学的。”
“我不打算上大学,也不打算参加高考。”
我愣了愣,没说话。
“我想去参军,已经决定了。”顾一野看向我。
“你决定了就好,当兵是你从小的梦想,就是你不上大学有些可惜。”我又继续说道,“还有我有点伤心,我们要分开了,但是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一脸哀伤。
“胡小杨,我们终究是会分开的。”顾一野一脸认真地对我说。
我抓紧他的衣角,望着他,“一野哥哥,你说我也去当兵,好不好?”
“当兵是我的梦想,不是你的,你没必要为了我去做这件事。你需要找到自己的热爱,并努力去为之奋斗。”他揉了揉我的头发。
“若我一定要去当兵呢?我也决定好了。”我仰头盯住他的瞳孔,抿了抿嘴。
“胡小杨,别喜欢我——”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啊。
心里悬崖塌陷一方,又重又空。
自那以后,我们便不怎么走在一起了,连开窗碰面的机会也变少了,顾一野的窗户经常紧闭。
我参加了高考,他没有。高考成绩出来了,我上一个名牌大学,但我跟爸爸说我要去参军。
爸爸刚开始怎么都不同意,心里明白我是为了顾一野。但后来我绝食、闹脾气,加上爷爷非常支持我,觉得家里好不容易有了个兵崽子,爸爸没有办法便同意了。
爷爷找人打听好了,我去了通信营,这样离顾一野比较近。
入伍前一晚,我用捡来的长木棍敲了敲顾一野的窗户。顾一野打开窗户,问:“怎么了?”
“我还你个东西。”说着用棍子给他传过去一个袋子。
“咕隆隆——”
顾一野一脸疑惑地打开袋子,里面是那个装弹珠的铁罐。
“你一直没找我要,我都忘了,现在还给你。”
“嗨~我都这么大了,哪还玩这个,给你了就是你的,你自己留着,做个纪念。”说着他又滑给了我。
我又套上一袋东西,传给他。
“这是我给你买的一些水果和吃食,听说你要坐很久的车,拿去路上吃。”
顾一野迟迟不拿,开始跟我讲条件,“除非你把这铁罐收回去,否则这袋吃的,我不要。”说着,他又滑给了我。
“你怎么这样?”我十分无奈,只好收回铁罐,顾一野也收下了那袋吃的。
“到了部队,记得经常给我写信。你明天走得早,我要睡懒觉,就不送你了。”
“行——”
【顾一野,咱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