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乌鸡指指插着发簪的小辫子,“所以微微小姐没有将它插进我眼睛。”
陆廷镇:“……”
“镇哥, ”乌鸡慢吞吞地说, “微微小姐托我给您带个话,她说, ’既然两个人已经约好下周三再见面商谈,在此之前,她不想再和您私下联络’。”
陆廷镇:“还有吗?”
乌鸡:“没了。”
就这些。
陆廷镇又问:“你见她晚餐吃什么?”
乌鸡努力回想,片刻后, 告诉陆廷镇:“微微小姐在烤面包, 还有牛奶。”
“只有面包和牛奶?”陆廷镇确认,“没有其他东西?”
乌鸡摇头。
陆廷镇愣了几秒。
“带着这些东西和老四一块儿吃吧, ”陆廷镇说, “你们俩, 吃完早些休息。”
乌鸡问:“那您——”
话没说完,老四走进来, 告诉陆廷镇:“镇哥,陈先生打来的电话。”
这时打电话来,自然不是为了私事。但陈修泽还是语调平稳, 先祝贺陆廷镇成功找到“侄女”,才谈正事。一些英国佬要离港, 港城这块儿大蛋糕总要有人来分一分。陈修泽平时和马来西亚、泰国那边往来密切, 人脉通广, 而陆廷镇则有着庞大的核心现金流量,好似一条浩浩荡荡的金水河。
两人合作,足以摆平大部分麻烦。
更何况, 先前为找章之微,陆廷镇已答应陈修泽提出的一些条件。
两人只谈了十分钟,便已决定今后动向。陈修泽问他几时回,陆廷镇沉默几秒,给出一个答案:“下周末。”
乌鸡和老四还没有吃,东西都已经摆好,没有小弟先动筷的道理。陆廷镇明显不想吃东西,他低头,重新系好领带。
老四问:“镇哥,您要出去?”
陆廷镇摇头:“我出去散散步,不用跟着。”
乌鸡不放心,但陆廷镇坚持如此,他只好看着陆廷镇拿着衣服离开,心中忐忑。在对方即将出门前,他追上去,又叫一声“镇哥”。
陆廷镇停下脚步,他折身回头。
“我们知道您对微微小姐好,但……”乌鸡说,“女人嘛,您不要逼她,她很苦的,镇哥。”
陆廷镇一言未发,他离开。
门被重重关上。
章之微给自己煮了一份面,加了之前在唐人街买的卤肉卤蛋,切成片,盖在上面,还有一些生菜球……瞧起来,也像模像样。
房间中没有其他人,单独吃饭未免孤独,不过章之微不觉,她展开一张报纸,一边读,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热腾腾的面条。
嗯,味道不错。
虽然不够正宗,也没有粤菜师傅的手艺好,但这碗面是她自己的,吃起也无心理负担。
是的,心理负担。
章之微明白陆廷镇的意思,他擅长做这个,今天送晚餐来,明日说不定就是午餐和晚餐一起,后天一开门,就能看到乌鸡来送早点……约定好下周三谈话,现在他提前来送东西,未尝不是想打感情牌,用这些“温柔”来动摇她。
她已拿定主意不要冠男人的姓,不要再将下半生全压在一男人身上,不做旁人的太太、孩子的母亲,她想要做章博士。她已经见到坚持不婚的女教授生活如何幸福,对方住在伦敦,有课的时候则来考文垂授课,无课的时候则专注学术研究,或者飞去巴黎和旧友度假。
这难道不幸福吗?
章之微不许自己回头。
烤箱中的面包也熟了,章之微仍旧切成小片,慢慢地吃。夜间又起了风,窗户没有关紧,隐约瞧见外面似乎有人影,章之微放下面包片,顺手拎起棒球棍,站起,警惕靠近窗子。
这边租房的大多是大学生,但也不能掉以轻心。章之微慢慢靠近窗,只看到外面风雪依旧,唯独草坪被人踏出一片深深足痕。
章之微放下棒球棒,折身回去,仍旧吃自己的面包。她没有热牛奶,面包太干,捧起碗喝了一口面汤,卤味不重,她却觉着咸,喉咙中仿佛吞下木塞,压抑钝痛。
2月份的章之微尚无考试的压力,她之前念教会女校,念独中,都没有如此努力上进。大约前一个阶段满心眼想着陆廷镇、以至于无心学习,后面阶段,她对自己未来仍旧不算清晰……庆幸的是,直到如今,章之微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周六,章之微乘火车前往伦敦,她先给丰盛港打去电话,焦急不安地等待梁淑宝——谢天谢地,现在是清晨,梁淑宝听说是她的电话,早餐都没有吃,跌了一跤,跑来接听。
章之微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只是很想念她。
梁淑宝只是小声啜泣,她忍着泣音,告诉章之微,她那边也好,已经收到章之微三个月前寄来的东西。
她同时也告诉章之微,陆廷镇没有为难她们,反倒留下一笔丰厚的钱,说是答谢。不过梁淑宝都收着,没有碰。
“你留着做家用,”章之微说,“不必担心,他有很多很多钱。”
陆廷镇的钱究竟有多少?章之微也不确定,她只听人开玩笑,说他钱多到可以拿去用钞票填海建屋。
梁淑宝问:“你还会回来吗?”
“会,”章之微斩钉截铁告诉她,“等六月放假,我就回去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