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立刻就判断出她喝酒了,顿了顿, 他拎箱走过去,行李齿轮在地面上摩擦出轰隆的声响。
掩盖了手机铃声整齐的韵律。
她没挂电话,也没接。
伦敦简直比国内的北方还要冷, 她穿一条吊带睡衣,外面披了件披上不如不披的薄西装外套,抱臂站在街口抽烟。
像什么样子?
他走到她面前,滚轮声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也因自动挂断而停止。
他问她:“你热?”
她散漫一笑:“SO HOT.(很辣。)”
“快三十的人了, 你以为你二十出头小姑娘吗,都说年少才轻狂, 你还年少吗?”他没给他开玩笑,语气里每一个尾音都流露出严厉感。
黎晚顿了顿。
潮生还在皱眉:“你看你, 像什么样。”
“像什么样?”黎晚没心没肺一笑, “红灯区里接客的, 还是大马路上站街的?”她故意捂嘴,“哦,你瞧瞧, 我现在可不就站在街上么……”
“黎晚。”他喊她一声。
既是想制止她的话,又隐隐表达出一丝拿她没办法的无奈。
黎晚掸掸烟灰, 潮生看到她夹烟的那只手上还戴着婚戒。
“好了好了, 那我到你怀里暖暖。”她挑眉笑笑。
潮生板着脸, 深深看了她好几秒,忽然张开手臂,眼眸淡淡向下扫她。
黎晚心领神会,立刻环腰抱住他。
熟悉的,温暖的,男人的气息。
果然暖和很多。
潮生闻着她身上的红酒味和烟草味,感受她越抱越紧,不由也越抱越紧。
他们就这样在伦敦街头,寂静的冬日晚风中深深拥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潮生把她放开:“好了,带我去你家吧。”他握住行李杆,朝行李箱抬抬下巴,“要不要坐上去,我推你走。”
黎晚想了一阵:“嗯……那好吧。”
于是她喜滋滋的坐上行李箱,就像刚结婚那阵子去逛超市,他把她放在购物车里推着走一样。
进了黎晚的公寓,潮生先定定站在门口把房间摆设看了一遍。
黑色系家具,窗上贴有圣诞节的装饰,电视机旁有一棵和人差不多高的大红色圣诞树,桌上有一瓶红酒,一杯印着口红印,残存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
挺符合黎晚做派的,潮生想。
他默了默,问:“李微印呢?”
黎晚靠着柜子:“他?他在自己家呗,反正不可能在我这吧。”她笑说,“不然我岂不是给你戴绿帽子了?”
潮生没有理会黎晚话中的诙谐,而是一本正经说:“你把李微印给我叫来。”
“叫他干吗。”
“谈谈心。”
“明天不行吗,这都几点了?”
“不行。”潮生一口回绝,“我想见他。”
黎晚微顿,想了想她转身走去沙发:“要打你自己打。”
潮生怔了几秒:“好,我打。”
他掏出手机,准确无误的找到李微印的手机号,滑动屏幕播打过去。
响了几声。
没人接。
他重新又打,依旧没人接。
黎晚看不下去了:“我说老公,你大晚上过来,先是把我凶一顿,现在又要找李微印,你知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潮生没理她,他还真和李微印拧巴上了,他一直不接,他就一直打。
最后黎晚过来把他手机抢走,搭眼看了一眼:“呦,新手机啊。”
潮生说:“你还我。”
黎晚一笑,把裙子一撩:“你自己拿。”
风云变幻只在一瞬间。
潮生眼里有些浓烈的情绪在攒聚着,翻滚着。
黎晚始终笑着,明晃晃勾人的那种笑。
潮生定了定,忽然勾住她的腰,把她带到怀里来。
东方日出,西方月升。
在西方的深夜,做着东方之既白的爱。
第二天上午,潮生到厨房做饭,等他做好三明治,温好牛奶出来的时候,就见黎晚懒懒躺在床头,如瀑长发从床沿垂下,微微擦拂地板。
她的头发是他认为她身上最美的地方。
哪怕天上的银河水落下来,都没有她的黑发光彩熠熠。
他把早餐拿给她吃。
黎晚端起牛奶喝了一口,问:“你来这干嘛?”
潮生说:“见李微印。”
“你见他干嘛?”
潮生顿了顿,把脸偏到一边,不说话了。
黎晚笑:“怎么着,当面祝他早生贵子啊。”
“不是。”潮生有时候真讨厌黎晚的牙尖嘴利。
他不耐烦的耙了把头发,说:“我非揍他不行。”
黎晚呛了一口,牛奶喷到被子上,她抽了好几张纸巾去擦,潮生则抽了两张纸给她擦嘴。
她又咳了好几声,边咳边躲,问:“你揍他干嘛?”
潮生不让她躲,把她脸扳过来,给她继续擦嘴,不咸不淡说:“他惹你了。”
黎晚一怔,忘记动弹,任他把她嘴角擦干净。
尽在咫尺,黎晚看着潮生的脸,还能很清楚回忆到少年时的他是什么样子,和现在更成熟的五官对照起来,那时候的他似乎比现在的他还云淡风轻一些。
然后她忽然脱口而出:“怎么,你爱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