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韵斐还是决定去一趟。
她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下班,便一口答应:“好的师兄,我二十分钟以后到。”
骆简的连锁琴行名叫“To be Artist”,总部与周韵斐的公司只相隔两个街口。
恰逢晚高峰的金融中心车水马龙,周韵斐一路跟随通勤的人流到达琴行,迈入大门,就见骆简和几位常驻教师围在前台,全都板着脸,一言不发。
骆简回头看见她,眼前一亮,笑容重新回到脸上,热情迎过来,“斐斐,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跑一趟……应该去公司接你的。”
“琴行出什么事了吗?”周韵斐直截了当进入正题。
不知为何,骆简这种客气带着刻意的亲近,有些过头,让人感到别扭。
研究生同学陈语然开口:“遇到个难伺候的学员。”她没好气地比出三根手指,“已经换了三个钢琴老师了。”
另一位姓李的老师吸了口奶茶,“是个成人学员,男的。”
她俩像是都与这位学员“交过手”,俨然无力吐槽。
“是这样。”骆简道,“上月中旬,这名学员报名钢琴课,是零基础,所以我就给他安排了李老师,她带零基础的学员经验丰富,教学口碑很不错。”
陈语然轻飘飘地接了句:“结果,人家嫌李老师的等级低,宁愿加价,也要找个A++级的老师。”
琴行里的老师按等级划分课费,李老师的等级仅是A。
“师兄就把他安排给我了。”陈语然说,“我也只是和他简单聊了几句,连第一节 课都没上,他就说不喜欢我的沟通方式,要再申请换老师……”
陈语然越说越激动,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我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大爷!我只是问他对钢琴音乐的理解,爱听谁的作品这些常规问题,沟通方式怎么就被嫌弃了呢?!”
李老师笑着调侃:“除了你的骆师兄,就没见你对别的男人温柔过。”
陈语然脸一红,瞄了眼骆简,乖乖坐回到椅子上。
“咳——”骆简尴尬地清了一声嗓,“怕他因为这事儿再闹起来,我就想自己教他算了,但他还是不满意,希望找更高级别的老师,并且一直在强调可以加学费……所以我只能请一位名誉导师。”
提到名誉导师,周韵斐的目光移向正前方墙上的相框。
墙上挂着三位名誉导师的简介和巨幅照片。前两位,一个是请不动的大咖,另一个在国外留学。
第三位,就是周韵斐,照片是她今年六月毕业音乐会的宣传照。
照片中,身着香槟色高定礼服的她,双手浮搭在琴键上,低头深情地望着钢琴,一束光晕打在她的侧颜,明暗相间营造出高级的油画质感。
周韵斐忽然明白骆简为什么急着要她帮忙,按照那名学员的要求,也只能她来接手。
骆简怕周韵斐不愿意,忙着补充解释:“斐斐,琴行运营三年,学员评价一直很高。艺术培训市场日渐饱和,我们能做到这个程度不容易,我也不愿因为一件小事有所损失。”
周韵斐目睹了骆简创业的艰难,如今有难处,她不会置之不理。
“行。”周韵斐爽快地应下,“那我先和他聊聊,能不能教,到时候再定。”
骆简的眉眼瞬间舒展了许多,转身问陈语然:“你和那名学员联系了吗?他什么时候到?”
陈语然翻到十分钟前的线上客服记录,“他说就住附近,算时间,应该马上就到。”顺手拿起琴谱指了下里间的琴房,“为了避免尴尬,我还是消失比较好。”
就像躲瘟神,李老师跟在她身后一起消失了……
骆简磨了两杯咖啡,和周韵斐坐在会客桌旁等待。
刚坐下不久,身后传来推门的声响。
骆简提醒她:“来了。”说完,带着迎风极好的笑容站了起来。
周韵斐回头,刺眼的逆光中走入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
她抬手在额前支了个“挡光板”,阴影褪尽,露出一张英气俊秀的脸。
男人很高,周韵斐见他进门时特意低了下头。他体型偏瘦,但挺括的风衣版型衬的双肩很宽,露脚踝的休闲裤款式把双腿拉得修长。
他来之前,周韵斐脑补过这位“大爷”的形象:印花皮夹克配金链子,不懂音乐,品味不高的暴发户。
她很难把眼前这位清隽的男士,和不停要求换老师的“事儿妈”对应在一起。
人不可貌相。
但万一真是个矫情难缠的“事儿妈”呢。
骆简上前简单打了招呼,就引他到周韵斐身边坐下,指着墙上的照片,殷情地给学员作介绍:“周老师是我们琴行的名誉导师,她这个级别应该非常符合您的要求。”
说实话,周韵斐听着师兄的话有点不舒服,有一种自己被当作“商品”的错觉。
她只面对过纯粹的师生关系,突然有些不太适应琴行的模式,应该把服务公司客户那套流程照搬过来。
她端起了咖啡,捏着勺,专心地搅拌着液体。
周围只有金属轻磕瓷杯发出的细小声响。
骆简迟迟等不到她主动回应,直接丢下一句:“我把10号琴房留给你们,可以先互相了解一下。”
他从前台拿了琴房的门禁卡递给周韵斐,转身回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