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眼前的时候常常惹她厌烦,他去了万里之遥的边地,她倒后悔思念起来。
谢璋将谢琼的心思看在眼中,也不去点破。只日日带着她在园中赏荷观水。
谢园中的风光,谢璋已经好久没好好看过了。
初时她只一心想着要躲开崔琰,接着便入宫成了皇后。一来一去数年之久,就是她长于谢园,其中的花草园林也都有些记不得了。
午后闷热,谢琼自己困在楼阁上打瞌睡,谢璋便自己到园中消暑。
水榭湖边是不敢再去了,她只是往竹林花墙深处走。
竹林簌簌有声,各色夏花开至颓靡,气味芬芳喜人。转过藤架,滴绿浓翠的竹墙掩映后忽然多了一抹不甚起眼的蓝袍。
风起,蓝袍男子低低一声“柔娘”便惊得谢璋一下。
又是崔琰。
眼前天光透过竹叶,斑驳地落在谢璋手上。侍女们不远不近地跟着,只要她开口喊一声,园中侍卫就能将竹墙后僭越的尚书郎给拿下。
谢璋这么想了,也确实打算这么做,可崔琰又低低开口求她。
“柔娘。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想再好好看你一眼。”
谢璋静默,垂头望自己的脚尖。
若不是崔琰又上赶着来提醒她,她也不会忘了,自己还这么深深地怨恨着一个人。⒫ǒ18d.čǒ㎥(po18d.com)
看来还是卫琦待她太好了,也不知他此时在宫中所思所念为何。
竹墙后崔琰喘咳起来。
皇帝派他去巡抚宁州水患灾情,他去是去了,但一到宁州便称病请辞。病是假的,只是假的也要做成真的。
崔氏族人上表代他请辞,他便不要官声,做了个临阵脱逃的窝囊废。又借着求书的名头入了谢园。
本来他是不该在这儿的,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一样记得从前的事。所以你宁愿嫁入宫中,也不肯再接下崔家的聘礼。有时想想,你恨我而不是忘了我······” 崔琰又咳了一声,然后便笑起来。“真好。”
谢璋有些无聊地踮了踮脚。
她此时是留得也去得,留下听崔琰说话,也不过是觉得她这前世的夫君极为可笑。
觉得无聊可笑到透顶,谢璋心中就也起了别的心思。
崔琰隐在竹墙后絮絮叨叨说些旁的,她未曾仔细听,左右就是些前世两人如何恩爱,她死之后他如何后悔愧疚的废话。
话至最后,崔琰低声道,“我从来对你不住。更不敢奢求你能原谅我。只是瞧见你今生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你要我立刻去死也没什么的。”
官声不重要了,前程性命也不算什么。他其实早就死了,撑着这具身骨的不过是他的执念。
前世竹墙后的女子望而可即,是他生生将她逼死。
今生她早与他划清界限,在没有他的地方幸福美满。
崔琰有时觉得······这已经够了。他能瞧瞧真切的还活着的她,便已经满足了。
再能与她说说话,就都是奢望了。
他不是为了从头再来才有这一世的,他就是为了看这一眼才回来的。
看完了,就是死了也没什么。
“崔琰!”
谢璋隔着竹墙出声,
她至今仍然厌水,对他的恨意也未曾消退。久远的恶意涌动起来,便忍不住想将崔琰摆弄得更可笑些。
“你说你对不住我,就只是想用死来赎罪吗?可你知道不知道,有时候活着是比死要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