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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立马叫一个沉稳的年轻人进来,“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修改。”这可是地基呀,真要改了,那不光是饭碗问题了,而是政治立场问题。
    年轻人没有问原因,点头称是,拿着报纸就走了。
    三七分皱眉头,这份报纸已经印了三分之一了呀!现在重新开始,多浪费资源!但是他不敢问。
    等把任务交代下去,周霖才把视线拉回到周苇身上。
    周苇笑了笑,“有人说话,爱讲废话,有人说话,简洁明了,有人每时每刻都在讲话,有人关键时刻才会讲话。”
    周霖若有所思,不说话不代表着不懂,他突然记起了一位老领导的教导——讲话是一门艺术,什么时间讲,怎么讲,讲什么都有学问。
    周苇一个停顿,擦去周霖心头的疑惑,“因为我是父亲的女儿。”所以无需怀疑。
    周霖大惊。
    对,他的女儿,怎么可能默默无闻?
    第10章
    新知青被安排在宿舍最后头,泥墙泥地泥床。
    侯宿后悔自己来北荒种地了,每天早晨被哨声叫醒,汗流浃背一整天,太阳出来落下,晚上回到宿舍,左右两侧鼾声如雷。他神经都变得有些衰弱了。
    见霍南精神奕奕抹墙,他一脸幽怨,熬出黑眼圈的眼看着霍南,“你咋不累呢?”
    霍南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认真抹墙,一边调侃侯宿,“谁让你之前懒?”
    侯宿自知理亏地摸了摸鼻子,在京市的时候,霍南窜天窜地,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能找到,像他们洗澡的水池子。一开始侯宿还跟着霍南跑,后来因为太累放弃了。
    结果现在……运动到用时方恨少!
    “呦呵,霍班长!”之前那个咄咄逼人的年轻人一进屋就朝霍南咧嘴。
    侯宿见他手上端着盆,“汪震,洗完床单了?”昨晚这家伙肚子打鼓,一个屁接着一个屁,床单都给蹦烂了。
    大家都在一张炕上睡,这震天响动,不光耳朵受不了,鼻子也受不了呀!可汪震家里一溜儿军官,随便拎出一个都要命,所以大家不敢言,静静听着闻着和消化着。
    汪震也想不放屁,但这玩意儿跟打嗝一样控制不下来,后来还是霍南起来,陪汪震出去。
    就冲这个,汪震赖上霍南了。
    “洗完了。”汪震年纪比侯宿和霍南都小,十六岁,他自理能力差到离谱,就这一床单,洗了一个早晨,中途还差点让床单漂走了。
    说实话,汪震根本不想洗,他行李箱里还有好几个床单呢,但霍南让他节约用,怕以后还会遇到这种情况。
    霍南抹完墙,从凳子上跳下来,“你赶紧把床单晾上。”
    大喇叭里一直广播有雨,这一刻天气好不代表下一刻天气好,毕竟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有雨就有雨。
    “收到,班长!”汪震歪歪扭扭行了个礼。
    霍南是新知青班长,韩指导员那边给出三天时间让大家决议,结果男知青点一晚上,准确来说是十来分钟就选完了,霍南全票当选。
    大家都是从火车站一块过来的,谁的领导能力和组织能力强,他们心里都有数。
    霍北除了改了霍南插队的地方,还在家庭一栏上动了手脚,填了个“干部子女”。
    嚯,这倒也对,但比起书记儿子,这个干部子女太笼统,也太单薄。
    就拿汪震来说,爷爷,爸爸,亲哥,堂哥,表哥,他挨个不落全写上了。旁人一瞧就明白了,汪震政治背景非常好!
    因为这个“干部子女”,有些人一开始心里不服气,瞧不上霍南,但一相处,尤其是霍南爽朗的笑声,莫名让人觉得亲近。
    而且霍南热心,早晨去河边挑水,大家一醒来,缸满满的。他不当班长,谁当班长?
    汪震老老实实去晒床单,两只手费力拧着,差不多的时候,他把床单搭在架子上。
    不远处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左顾右盼,汪震把床单扒拉到一边,眼睛一眯,欣赏道:脸长得不错。
    他没想到北荒美女这么多,之前医务室的那个也是。
    汪震突然嚷嚷起来,“霍班长,侯宿,你们快出来看,徐连长和一女子打情骂俏。”
    侯宿从屋里出来,“在哪呢?”
    汪震指了指前面,“就那!”他扯过侯宿,机智地拉了拉床单盖住两人的身形。
    “嗬,还真是。”侯宿撇了撇嘴。
    徐连长是荒北一绝,至于怎么个绝法,北荒四件宝,人参貂皮,乌拉草和徐连长。
    侯宿觉得太浮夸,徐连长在他眼里就一般般的水平。
    徐连长以前还好,但后来因有好多姑娘排队给他洗衣服,于是油星四溅。所以说,男人嘛,一定不要让他觉得自己很帅,不然很容易出油。
    因此侯宿每次见到徐连长挤眉弄眼,都喉头发痒,想呕吐。
    为了洗洗眼睛,他看了看霍南,顿时神清气爽不少。
    汪震看侯宿扭头,便也好奇看过去,哎呀妈,这健美的背,他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霍南换好衣服,拿起刷墙的工具,准备还回去。
    侯宿和汪震对视一眼,立马跟上,并喊道:“我们也要去。”
    经过徐朗的时候,霍南打了个招呼,“徐连长。”侯宿和汪震紧跟着喊道,“徐连长。”
    见到霍南的那一刻,周芦眼睛蹭一下亮了,暗暗递秋波。
    徐朗插着口袋,“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咋跟个小姑娘似的?宿舍破点就破点吧,整天修补,费这个劲儿干嘛?”
    作为一个连长,看到霍南这样为大家服务,他心里很满意,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此时此刻,周芦又在身旁,他心里跟霍南较着劲儿,一来不想让霍南出风头,二来想通过批评的方式让周芦崇拜他。
    可惜啊,周芦完全不在意,反而觉得霍南讲究,爱干净,不像徐朗一样,身上有味道了才去换衣服。
    为了引起霍南的注意力,周芦突然指着麦田里的一个虎背,“啊,是妹妹。”
    妹妹?汪震顺着周芦手指的方向,“谁呀?”
    周芦眼睛圆圆,两手交叉放在胸前,脆生生道:“好羡慕妹妹能割麦子啊!我好笨,什么都不会!”
    徐朗立马安慰道:“芦芦,你这双手是用来握笔写字的,和你妹妹不同,她是下地的手,割麦子的命,比不上你在报社工作,所以啊,你一点不笨。”
    什么人干什么事,周苇虽然骑马立下了大功,但兵团里的人始终认为周苇不如周芦,依旧是云泥之别。
    周芦翘起嘴角,很满意徐朗的说法,“是嘛?朗哥你真这样想?”
    “当时是真的了。”徐朗点头,“芦芦,你不仅不笨,还冰雪聪明!”要知道报社只有周芦一名女同志,多大的荣耀啊!
    周芦觉得气氛烘托差不多了,于是眨眼问:“朗哥,他们是谁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新来的知青。”徐朗简单说道,一语带过。
    周芦摆出最好看的姿势,最好看的神情,慢动作一样抬头,想要给霍南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结果看到了霍南那一双似笑非笑的迷人桃花眼。
    周芦心中一咯噔,想起了提示的话。
    “世界上有两种男人,一种是你能钓的男人,一种是你不能钓的男人,前者占据百分之九九点九,只要用点手段就能上钩,但如果遇到后者,那这个男人不是不喜欢女人/人,就是太聪明太理智太通透,你千万不要自找麻烦及自取羞辱。”
    霍南平静地勾着唇,让人看不出神情。
    周芦心中大骇,倒不是认为自己的手段不灵了,而是诧异和震惊真有第二种男人!想她一直以来顺风顺水,只要她想钓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成功的。就连书记秘书都能勾搭上,没想到在一个知青这里碰了壁。
    她笑不出来,嘴角僵硬到不行。
    徐朗有些不满周芦直直看着霍南,于是岔开话题,“芦芦,你刚才认错人了,那个不是你妹妹。”
    周芦猛然回过神,不再看霍南,“认错人?”
    徐朗点头,“她现在负责购买物资。”袁光棍还在家里“播种”,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韩指导员让周苇负责买货和运货。
    周芦悻悻一笑,“是这样啊。”
    汪震睁大眼睛,“你妹妹会骑马?”天啊!他一来就馋死那几匹骏马了,尤其是那个银白色的,高大威猛。现在听到一个女人可以骑,他顿时来了精神,似乎下一步就要冲到马厩里骑一波了。
    徐朗见汪震兴高采烈,立即严肃道:“那四匹马我都不敢骑,你可不要乱行动。”汪震的背景团长提示过,新知青还没有到达时,他就记住汪震这个名字了。
    那四匹马野心没改,依旧那个德行,如果汪震因为骑马受伤了,他可要完蛋。
    “真的吗?”汪震看向徐朗,“连长,你不行呀!”
    徐朗:“……”
    最后徐朗无奈,领着三个人,以及周芦,去马厩那。马厩很高,一旁是草垛,老红和老黑趴着,老褐和老白慢悠悠吃着草。
    周苇捏着一份报纸坐在旁边。
    汪震和侯宿吃惊,这不是医务室的那个女人嘛?就是她会骑马?
    哦,对了,两人想起来了,大腿内侧因为骑马受伤。
    周芦看见周苇手里的报纸,脸色一沉,前天报社一事让周苇大出风头,重点是周霖的态度发生了明显变化,从漠不关心到现在挂在嘴边。
    她真后悔让周苇去报社,但后悔也无济于事,事情都发生了,而且让周苇去报社是她提议的。
    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苇看有人来,把报纸慢慢收好,霍南在那一瞬间,看清了报纸上的四个大字——阶级斗争。
    徐朗冷淡道:“有位同志想骑马,你安排一下。”
    周苇心中不觉得好笑,徐连长还在计较骑马的事,一个大男人,心眼儿比针眼儿还小。
    周芦皱了皱眉,徐朗是咋回事?让周苇安排骑马?她劝道:“妹妹技术还比较青涩,想必……安排不了。”
    徐朗当然知道了,他就是出一口气,好让周苇明白,会骑马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汪震蹦蹦跳跳到周苇面前,趾高气扬道:“我要骑银白色的这匹。”
    周苇笑了笑说:“不行。”
    汪震叉腰,“为什么不行?”
    周苇笑而不语,汪震更加生气了。
    “我看你就是不会骑。”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周苇趁这个空梳理了一下报纸上的内容,等到汪震累了,她才出声,“老白不喜欢你。”
    汪震:“……”
    他觉得周苇说的是借口,于是梗着脖子气呼呼问:“它为什么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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