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他身影一闪,就走了。
“诶…”只来得及哼了一声,季雁来便见着那道身影转瞬间消失不见,她忍不住失笑,这一身的好武艺,竟被他用在了这里,真是……
“也不知道他准备干嘛。”她嘟囔了一声,眼波流转,心中不由期待。
不多时,常信捧着一堆东西穿过营地到了季雁来的帐前。
等他走后,季雁来愣愣看着手中那卷以金线绣着龙纹的玄色圣旨出起了神。
这是一封寇元青给她的圣旨。
正如他曾经说的,若他有朝一日负了她,便放她自由,两人此生不见。
御笔朱批,写的清清楚楚。
“真是……”终于回神,季雁来轻声嘟囔,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有谁婚都没成,就想着和离的?
不过,这也的确是她的担忧。
她有重新开始的勇气,但是却担心没有结束的能力。
淡粉的指尖轻轻滑过圣旨上的龙纹,季雁来沉默半晌,轻轻一笑,把这封圣旨压进了箱底。
第二日,秋猎继续。
季雁来用过早膳才不疾不徐的前往高台,她算好了时间,这个点去天子应该已经出发去狩猎了,免得那人又给了她惊吓,结果刚到高台,就见天子正端坐其上,显然是还没出发。
她一顿,就见寇元青起身大步往下走来。
季雁来浑身一紧,有些不妙的感觉,悄然走向一边,结果刚迈出一步,就见常信笑眯眯的走来,道,“季姑娘来了,老奴正要去找您呢,陛下有请。”
他这声音,不高,不低,可神情却让人看得分明。
早在季雁来出现,天子动身后就投来的视线顿时一动,悄然间窃语频起。
果然……
季雁来无奈,心知这是躲不过了,只得跟着常信往寇元青那里走去。感受着在场诸人意味不明的视线,她唇角的微笑差点都没保持住。
她的确早已经习惯了众人的瞩目,可单纯的惊艳和这样或打量或厌恶的目光不同。
这些人的目光,让她感觉宛如针扎一般。
“季姑娘,朕欲出去转转,不如同行。”寇元青含笑说出了和昨日一般无二的话。
“陛下…”季雁来欲言又止,可抬眼对上寇元青那双含笑的眼后,心中的犹豫便是一定,她屈膝福身,道,“臣女遵命。”
既然做下了决定,她又何必再犹豫不决。
“不必多礼,起来吧。”寇元青伸手握住她的手臂轻轻一扶。
这么多人看着……
季雁来呼吸一急,忙不迭的起身后退一步避开,不想在这些人面前如此亲昵。
寇元青墨眉微动,略笑了笑。
不多时,侍卫牵来了马,季雁来拒绝了寇元青的帮助,自己上了马,两人离去。
高台上忍了好一会儿的一群人才敢开口,交头接耳说着刚才的种种。
“看见没,季雁来一来天子就动身了。”
“天子素来冷淡,竟然会主动伸手去扶那季雁来。”
“不过看季雁来躲闪的样子……”
这句话一出,众人默了一下,不敢就此多说,哪怕是天子勉强又如何,那终归是天子,谁敢擅自议论。
“这谁说的准,难保是欲拒还迎呢。”有人讽笑。
这话可没人敢接,说话的夫人左右看看,有些不安,可一想起季雁来那张狐狸精一样的脸,她就心里来气,又哼笑一声,道,“我说她怎么这么痛快,说跟荣王和离就和离,连王妃都不做了,看来,人家是嫌王妃不满意,想进宫呢。”
有人微妙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上首的太后一眼,就见那位素来慈眉善目的太后面色淡淡看来一眼,显然不是高兴的样子,心里下定决心离这蠢货远点。
一句话即得罪了季雁来,又惹恼了太后,还隐约对天子不敬。
她这话,不是明摆着是说荣王不如皇上,皇上不顾伦常,染指弟媳嘛。
悄然间,几个坐在女人旁边的人都往远坐了坐。
“看天子那样,的确是动了心思,莫非那宫中的凤仪宫就是……”
“不可能,她不过是个和离在家的女人,怎堪皇后之位。”有人下意识反驳,但众人却都把这句话听到了心里去。
天子素来不好女色,迄今为止,也只对那季雁来另眼相看过,难说,难说。
“说起来,那凤仪宫似乎是从七月开始修葺的,那会儿,我记得荣王刚刚和离?”有人忽然想起。
众人一默。
“还不知道那些贵夫人会怎么说我们。”骑着神骏的白马,季雁来无奈的嗔了寇元青一眼,道。
“随她们去,”寇元青淡淡道,不懂事的解决了就好。这种话他不愿意跟季雁来说,便含笑转移了话题,道,“给这马取名了吗?”
季雁来摇了摇头,微有些懊恼,道,“之前没想起来,它之前叫什么?”
“它叫绝尘。”寇元青说,“这名字不好,你重取一个。”
“挺好的啊,马儿就要绝尘才好,就这个了。”季雁来却反驳了回去。
“你素来喜欢雅致好听的名儿,这也叫好?”寇元青有些惊讶。
“对马儿来说,这就很好了。”季雁来笑道。
“好,那它就还叫绝尘,都听你的。”寇元青素来不会反对季雁来的话。
季雁来瞪了他一眼。
寇元青不解回看。
“你昨天就没听我的。”季雁来轻哼。
“只要不危及你,就都听你的。”寇元青施施然解释道。
“就会说些好听的。”季雁来心中微甜,口中指责。
“哪里好听了?不过是我的心里话。”
“我才不要听,你就会哄我。”
两人拌着嘴在猎场里溜达,最后止于草丛中跳出来的一只兔子。
“呀,真可爱。”季雁来不由看去。
寇元青一个眼神出去,侍卫很快就把兔子抓了回来。
“放了吧。”季雁来却摇了摇头。
“你不是喜欢?”
“我只喜欢看,不喜欢养,太废心思了。”
寇元青神情一动,便命侍卫放了。
的确,像这种能引开青阳心思的小东西,还是不要出现为好。
自这日起,几乎每天寇元青都会邀请季雁来一起去围场赏玩。
一日日的下来,眼见着那些贵夫人面对她的时候越发的恭敬,至于季雁来想象中的冷言嘲讽,却是一句话都没有的,她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想。
丝毫不知,那些人心中的惊惧。
那日在高台上堂而皇之说季雁来坏话的那位夫人,在当天就被她的夫君送回家去,也不知会是什么下场。
此次秋猎,诸多王公贵族随行。
在其中,又以许多勋贵最为急切,相比文臣武将,对他们这些公候来说天子的宠信要更为重要。上有振威候坐镇西南,又有威远候府镇守国北,前段时间天子又遣出了平南侯前往西南协助振威候。
这几家都手握重兵,大权在握,他们看在眼里,更是心动,恨不得自己就是下一个威远侯府。
谁不知道,早在先帝时,威远候府就已经没落,可偏偏他们那么好的运气,在天子还是皇子驻守边关的时候,竟和威远候家的老二结下了交情,登基之后就提拔了那人,由他接过了北边边关三十万大军的兵权。
于是,这些天里,诸多公候家的公子哥们全都卯了劲的表现自己,展示骑射,打猎,比试,恨不得能让天子多看自己一眼。
而在秋猎即将结束,第七天的时候,由威远候府的世子提议,举行一场打马球的比试。
天子欣然应允。
季雁来坐在台上看着,没一会儿内侍就来了好几趟。
点心茶水鲜果,样样上好的东西摆到了她的面前,那位高坐台上的天子至此,已经丝毫不准备掩饰自己对季雁来的不同了。
诸多贵夫人也从一开始的惊讶,到了如今的平静。
下面的马球越发的激烈,两方分别以秦国公世子和平南侯世子为首,打的不分上下,几乎是你进一球,我进一球,局势胶着,难分上下。
季雁来一开始尚且有些漫不经心,等到后来越发的认真,不自觉的投入了进去。
连寇元青看了她好几眼,她都没发现。
第一场以秦国公世子那一队以一球之分胜出,等到第二队,平南侯一队换了好几个人,显然是准备一雪前耻的。
台上,季雁来微微睁眼,看着场中一个不起眼的黑衣人。
她怎么看着,那人那么像寇元青?她悄然看了眼上首,果然见着天子不在,眼睫忍不住一颤。
这人怎么下去了?!季雁来不由惊讶。
看着眼前一身蓝色衫裙,细眉弯弯,眼睫纤长浓密,眨眼间宛如蝶翼振翅般美丽的女子,云辛妍心情复杂的唤了一句,“季姑娘。”
“是云姑娘啊。”季雁来看向她,有些惊讶的说。
没有得到预期中的邀请,云辛妍神色微动,又问一句,“我可以在这里坐会儿吗?”
“自然,请。”季雁来有些惊讶,她能感觉到,云辛妍并不喜欢她,一时间也摸不清楚她这是要做什么。
云辛妍这才坐下,抬眼看了她一眼,似是打趣,又似是别有意味的道,“我早就想来找季姑娘说说话了,可这些天来,陛下总是邀你出去,竟一次机会都没找到。”
“找我说话,云姑娘可是有事?”季雁来心下一跳,想起前些天寇元青天天堂而皇之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带她出去,心中不由赫然,面上努力忍住,不动声色的问。
“只是有些好奇陛下与你之间的事罢了。”云辛妍笑道,双眼细细的看着季雁来,又垂眸看着眼前案几上细心准备的东西,眼底不甘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