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一时间竟没了寄托。
直到他的亲卫朝鲁找了过来,说宋拾音喊他回去吃饭,他愣了愣,脑海中不由闪过宋拾音那张脸,漂浮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接着,他眉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脸上划过一丝笑意。
回头就见朝鲁欲言又止,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眸光淡淡地看向他,心中有了个猜测,“可是可敦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朝鲁犹豫了下,还是如实说道:“可敦今日在孟府外头出了事,她、她压死了一个匈奴。”
秦霈:“?”
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听错了,凭宋拾音那小胳膊小腿的,能压死人?
他嘴角一抽,再次确认,“压死了……什么?”
“匈……匈奴。”
秦霈:“……”
宋拾音恢复过来之后,就接连见到了孟弋舸和谢焉,两人行事匆匆,着急麻慌地跑来见宋拾音,发现她并没有什么事,只是虚惊一场,这才放心离开。
确定宋拾音已无大碍,宋呈郢便背着宋拾音回到了宋府。
今日经历这一场,宋拾音也累了,她躺在自己阔别几个月的闺房内,很快就睡了过去。
秦霈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宋拾音毫无形象的大字躺睡姿,他看了她一会,不由失笑。
不管看多少次,他都会觉得不可思议,这么一个跟名门贵女完全沾不上边的人,为何能让他这般心安?不管他在外面如何算计,走了什么路,绕了多少道,只要回来能看到她,就能让他一扫心头上的阴霾,她的存在能引着他回来,让他想起自己原本的模样,不至于迷失了自己。
他眼眸有丝动容,轻轻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和靴子,蹑手蹑脚躺在了宋拾音身边,将她拢进了自己怀里。
闻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栀子花香,他感到无比满足。
正想闭眼休息之时,突然脖颈处传来一阵痛意,他身子一颤,没有反抗,对方却越咬越用力,生生咬出了血痕来。
黑暗中,他闷哼一声,没有制止,任由宋拾音咬够松口,才压低了声音,道:“我竟不知我的可敦牙口这般好。”
他的声音中没有气恼,反而带着几分揶揄。
宋拾音小脸微红,她一点都不心虚,反而正气凛然,瞪了他一眼,道:“我的牙口好不好,不容你置喙,倒是你,是不是我不喊朝鲁去找你,你就不知道回家的路了?”
“家?”秦霈恍惚了一瞬,对这个词极为陌生,他眼眸慢慢垂了下来,落在宋拾音那张姣好的面容上,渐起漩涡,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你、怕我会迷路?”
宋拾音挑了挑眉,‘嗯哼’一声。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个迷路指的是什么,并不是在说他不认得来宋府的路,而是指他的心会迷茫。
他早就知道宋拾音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她心思通透,在刚与他和亲,出发东胡国那会,她就看出了他的养父对他有再造之恩,意义不同,怕他留遗憾,她顾不上那时候身边危机四伏,也要提醒他先行离开。
她知道他的仇恨,知道他内心深处的挣扎,知道他心底有块不能触碰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必须要用他生父的血来祭奠。
在他差点酿成大祸之际,她及时出来制止,怕他深仇大恨再也无法得报,她告诉了他有关他生父大限将至的秘辛,她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会弑父,但她从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过他,反而贴心地只字未提。
即便在今晚,在他大仇得报之时,也早早猜到他有可能会觉得难过,陷入迷茫,找不到人生的方向,特地让朝鲁带他回来。
宋拾音所做的每个举动或许不显眼,但就像水一样,温温和和,将他簇拥在其中,温暖着他的心扉,回过神来时,他的生活中哪里都是她的影子。
他就像陷入了一块泥潭当中,越陷越深。
有些东西悄无声息地发了芽,既如此,他也不想否定那种情感的存在。
他想顺应自己的心走,想握住自己能够握得住的东西。
而他,从来就不是个大度无私的人,他是那么的贪婪,从没有得到过温暖的话,他可以放手,但一旦得到了,那种占有的欲·望就会瞬间吞噬他的理智,暴露他心底最深处的阴暗。
那种阴暗,就叫自私。
而宋拾音,无疑激发了他另一个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这个令他自己都恐惧的阴暗面。
他想,该给宋拾音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舌头绕了一圈,缓缓张了口,“我大仇已报,此间再无遗憾,之后便会启程回去东胡,余生怕是不会再踏足虞国,你如果想留在此处承欢父母膝下,侍奉他们终老,或是反悔了,想另寻夫婿再嫁,我亦可放你自由。”
“啊?”宋拾音小嘴微张,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眸,脸上出现了迷茫,“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想跟我和离?”
宋拾音皱起了眉头,很是不悦,“你想害我独孤终老?什么仇什么怨?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秦霈:“?”
“我嫁你之前是看过自己的姻缘线的,我的姻缘线左右手各一条,清晰且呈水平伸展,代表我婚姻美满,有且只有一桩婚姻,没有二婚命,如果你与我和离,我下半辈子便只能孤独终老了,我没嫌弃你命数不好,没嫌弃你为人木纳不识趣,已经做好了跟你过一辈子的准备,你倒嫌弃起我来了,你可真不是……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