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低声的车轱辘声,估摸着接近凌晨,没想到,他们在阴兵的环境中,竟下意识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华亭府是人口大县,就是因为此地百年安稳,没出过动乱的事。像乱葬岗,万人坑之类的,我都问过了,不曾有人听说。”
楚泱微微闭着眼,简单地感应了一番,睁眼道:“的确没有天然形成的阴气,不过......”
“不过什么?”明罗掏出她之前买的吃食,边吃边问道。
“有怨气。”
他嗅了嗅鼻子,“很重。”
扶黎仿佛发现新大陆,贼兮兮笑着,“嘿,不错呀,鼻子比狗还灵。”
楚泱给他翻了个白眼,当场大咧咧道:“师姐,我们别跟他同路,你看他这么倒霉,省得我们也沾上霉气。”
明罗啃着手里的鸭脖,觉得有点辣,出于对楚泱话里的认同。
她认真打量了几下扶黎,最后点点头,“嗯,我也觉得。”
“要不我们溜吧。”
“哎,等等我啊。”
扶黎在后面喊,前面两个人肩并肩走着,嘴里还讨论着这家鸭脖的味道正不正宗。
他们三人选了家茶楼,要说华亭府不愧是热闹,虽有晚上那道插曲,但丝毫不影响百姓喝茶的心情。
天才蒙蒙亮,茶楼就开门迎客,伙计睡眼惺忪地问他们要点什么。明罗拉着他们两个直接坐在大堂,随口要了一壶都匀毛尖,几道开胃的茶点。
“怎么不去雅间?”
“你付钱啊。”
明罗没好气地对着扶黎道,“雅间还怎么打听消息,你不知道,这种茶楼,等到人多的时候,光听他们的八卦,都能挖到线索。”
“你倒挺有经验的。”
明罗正面对着门口,随时能看到进来的客人。有些是书生样子,有些则是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
偶尔有一两个小姑娘来买些糕点,提着食篮子装好吃食,直往门口停着的马车上去,应该是为家中的小姐少爷办事的。
楚泱对面前的茶色更感兴趣,偶尔敲着杯子玩。
此时天光乍亮,街上有小贩走动,烟火气腾地就来了。人声与杯盏交错,明罗竖起耳朵,努力分辨其中的话语。
“哎,吴老板好久没见,在哪儿发财啊,我听说您从京都新进了布料,卖出个天价,您给我们说说,这布料和平时穿的有什么不一样啊?”
“听说没有,苏府那户人家,都搬来个把月了,什么事都没有。”
“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啥,不信你自己去看啊,连匾额都没换,那家的男人,天天跟个没事人,上街四处溜达,缺胳膊少腿我能不知道。”
“你就吹吧。”
“华亭府什么风吹草动能逃过我的眼睛。”
“说你两句你还真喘上了,那你说说,钱家那事呢。”
“嗳,你这个人怎么咒我呢。”
“我咒你什么了?”
“那钱家的事,能随便说嘛,是要折寿的。”
钱家?
钱氏,华亭府人。
经文里的记载跳进明罗的脑子,看那说话的人神色中有些害怕。她觉得这事有戏,忙用手肘碰了碰楚泱的胳膊,道:“小师弟,你去问一问。”
扶黎却率先一步,转头感兴趣地说道:“老先生,说什么事呢?什么咒,什么折寿的,我们都是刚来的外乡人,莫非不是有什么事,请老先生说说,省得我们不懂规矩,冲撞了。”
那老先生其实本就想说,又碍于此地都是熟人,面子上没人捧着,所以故意拿捏。
有扶黎这般捧场,老先生自觉受到了尊重。
四周的眼光也渐渐聚拢过来,他便坐直了身体,手指往桌上敲了敲,拿腔作调道:“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们讲一讲。”
第十章
“这事颇有些吓人,钱家本是我们华亭府的大族,他们原先的老山长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奈何族中子弟不争气,抱着好几亩良田,不学无术,吃喝嫖赌,实乃辜负了山长诗书传家的期望。”
老先生痛心疾首,隔壁桌的几人出声嬉笑,“得了吧,老山长死的时候,您还没出生呢。”
“去去去,捣什么乱。”
扶黎递过去一杯茶,朗声道:“老先生别急,慢慢说。”
“钱家虽然子弟不行,但老山长有些名望,当年过世时,钱家也有些积蓄,自是给山长寻了块风水宝地下葬。”
他说到这,脸上拉下两撇嘴角,神秘兮兮的,“不过啊,就在几日前,那地方出了事。”
祖坟出事?
明罗心下默然,总觉得自己找到了破厄身份的线索。
“钱家祖坟,被人刨了。”
他压低声音,其他的看客都凑着头也想听。
“听说是上山采药的人发现的,那钱家还不知好歹,诬陷采药人故意给他们惹麻烦,要不是大伙气不过,跟着去看见了,这事且有得闹。”
“坟口开着个大洞,叫了村里好几个壮汉下去,想把棺材抬起来,都没用,嗨,知道吧,根本抬不动。”
“钱家的老寡妇五娘,连夜去请西村的阴阳先生,结果那老道士往棺材板上这么一瞧,手上的符咒还没下去呢,整个人就载里头了,说时迟那时快,老山长的棺材盒子立马就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