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在陈爻的手机里看到订单,方知晚还不知道在离自己家开车十分钟的距离内,竟然新开了一间五星级酒店。
2500一晚的房价,可以再订一只昨晚吃的帝王蟹,或者把上个月逛街时看中的那条裙子拿下。
真是可笑,她囿于柴米油盐时,她的丈夫带着除她以外的女人走进酒店房间,享受片刻温存后再回到家,向她倾诉今天的工作多么辛苦。
心血来潮不是个好词。
要不是对某件事情产生感应,她怎么会在凌晨醒来时忽然想要订酒店呢?
果然,在对比酒店价格时,她看到了陈爻忘记切换的账号。
原来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水味、脖子上隐隐约约的红点,还有手机里频繁联系的“供应商”不是错觉,而是他偷情的礼仪做得不够到位。
方知晚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地叫醒陈爻让他解释,但是她没有。
相反,她冷静地把手机订单往下滑,看到第一笔订单是在叁个月前,她生日那天。陈爻告诉她有个会要开,可能要晚半个小时回来。
她插好蜡烛,戴着寿星帽在家等待的时候,她的丈夫叫客房服务送了一盒避孕套。
微亮的凌晨五点,她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有什么可意外的?不过是做实了一直以来的猜测而已。
方知晚呐方知晚,你真是人如其名。
一意孤行自我欺骗,到现在才知道为时已晚。
她把陈爻的手机放回他枕边,然后打开自己的手机,给熟识的柜姐发消息。
“Melody,上次那条裙子还有吗?顺便,我再订个包。”
陈爻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他走到客厅,看到桌上留了一张纸条。
“老公,我去逛街喽。”是方知晚一向的语气,只是这次忘了加上那句“爱你哦”。
字迹潦草,可见走得匆忙。
“还是小孩子一样。”陈爻轻声说,语气里颇多宠溺,但这并不妨碍他找到微信里的“供应商沉总”。
“沉总有空吗?老地方见。”
方知晚今天出手阔绰,不只订了包,还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新装备,刷卡的时候干脆利落。
柜姐乐得眉开眼笑,趁热打铁问她:“陈太太,下个礼拜有最新款包包到货,要不要给您留一个?”
她看着柜姐的笑眼怔忡了两秒,然后说道:“留两个吧。”
与此同时,酒店的房间里,陈爻的手机响了几声,他点开一看,是信用卡的支付信息。
这张卡是方知晚在用,她鲜少刷这样的大额消费,陈爻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
依偎在怀里的“沉总”抽掉他的手机扔到一边,千娇百媚的声音让他通身舒畅。
“再看手机我可要生气喽!”
“沉总”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在他的指节上轻咬了一口。
她没有忽略陈爻手指上被婚戒勒出的痕迹。
酒店叁楼的酒吧里,方知晚换上了新买的裙子,墨绿色的真丝吊带长及脚踝,两根细细的肩带摇摇欲坠。
迷离的灯光落下来,让她想到了《赎罪》里的那条绿裙子。
确实有人要赎罪。
但不是她。
刚刚打车过来时,方知晚特意去停车场里绕了一圈,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
迟来的敏锐让她不断地找到丈夫出轨偷情的证据。角落里的凸面广角镜照出她的身影,像个滑稽的小丑。
“滴滴”,身后有车催促她让一让,她回过神来,对陈爻的最后一丝怜悯和原谅被鸣笛声吓跑。
酒保问她想喝点什么,方知晚摇摇头,她不会喝酒,但这并不妨碍她来消费。
“给我一杯冰水,然后其他的各来一杯吧。”
往来的客人们路过吧台时纷纷侧目,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客人,自己喝冰水,面前却摆了一排调好的酒,各色各样,但一口未沾。
张晋生已经在卡座里观察了许久,停车场里失魂落魄的女人,现在坐在吧台前继续失魂落魄。
她的右手撩起头发别到耳后,无名指上的钻石璀璨夺目。
哦,原来是个绝望的主妇。
他提着自己的酒杯走过去,轻轻碰了碰那杯冰水。冰块撞到杯壁的当啷声响湮没在暧昧的音乐中。
“等人吗?”
方知晚斜了他一眼,脑海中搜索着该用哪副表情来面对眼前的陌生人。最后她决定放弃,视线重新移回眼前。
谁知道他是不是另一个“陈爻”呢?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一个默默地喝着冰水,一个悠闲地喝着酒。
方知晚的手机忽然亮起来。是“老公”的微信,告诉她晚上要加班。
面具一般的脸上忽然有了裂缝,冷笑像一条狰狞的刀疤。
酒店房间里的“加班”多么辛苦,需不需要她贴心送上计生用品?
呵,道德、家庭、婚姻、忠诚和信任,全都撕碎毁灭吧,两辆失控出轨的列车,比比看谁撞得更烂。
“一个人?”冰水碰了碰酒杯。
最后一小块冰融化在琥珀色的酒水里。张晋生一饮而尽,然后牵着她的手来到前台。
开房的时候,他们从彼此的身份证上得知了对方的名字。
方知晚说:“我想住9001号。”
身后的张晋生微微挑眉。常客?
前台满脸歉意:“不好意思,9001已经有客人入住了。”
“那就9002吧。”
厚厚的地毯吞没了他们的脚步声。
装饰镜里映出她的脸,面具上的裂缝已经被修补好,甚至还添上了几笔沉默的绝望和决绝的疯狂。
9002在长长的走廊尽头,他们一路走过去,仿佛走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淖。
张晋生忽然有些兴奋,背德的禁忌与刺激引诱着他。无所谓,他从来也不是一个有道德感的人。
走到尽头,方知晚却停在了9001门口。张晋生提醒她:“我们的房间在对面。”他知道9001有客人,故意压低了声音。
本来就低沉的嗓音被空旷的走廊稀释,等传到方知晚耳中时已变得迷迷蒙蒙。
她忽然指着9001的房号,对他嫣然一笑:“我老公现在在9001哎。”
张晋生拿着门卡的手略微一顿。
疯子。他想。
疯了吗?方知晚也这样想。
是疯了吧。
9001是她和陈爻的家,也是陈爻在这间酒店的“家”。她都忍不住要感慨,陈爻多爱他们的家呀,连偷情都要选这个特别的房号。
她忽然想知道,等会儿他从这个“家”里出来时,看到对面房间里的自己,会不会很惊喜?
房门已经打开,但方知晚依旧盯着9001。
张晋生靠在门边,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裸露的后背。隐隐凸出的椎骨,像散落的算盘珠子。
他最见不得别人在道德的边缘挣扎,该拉的时候还是要拉一把,拉着她一起摔下悬崖,坠入深渊。
于是他走过去,右手食指贴着算盘珠子轻轻刮了一下,身前的人明显一怔。
啧,道德感太高的人可不适合偷情。
下一秒,他突然环抱住方知晚,推着她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握住她的手,做出敲门状。
“要不要跟你老公打个招呼?”
我又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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