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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也要吃饭喝水的。
    军中物资消耗完了之后,那就只能召集城中百姓捐献,可这祁州穷乡僻壤,多少百姓连自己都无法养活,更别提说这样多的将士。
    这样耗下去,祁州迟早出事。
    万俟砚也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虽说可能有些漫长,但他有的是耐心,毕竟更漫长的时日,他都熬过来了。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温夷将那几本记载着南岐之事的书都要翻烂了,人也沧桑了许多,亦是未能找出破解之法。
    而徐淮意已经在考虑着制作护住耳朵嘴巴鼻子的盔甲的可行性了。
    若是有朝一日,他们不得不打开祁州的城门同那些南岐人对战,那他们身上多一层防护,便是多一层活下去的机会。
    这天,徐淮意正在提笔画那盔甲的图纸,一张画好,但他很快皱起眉头,没有任何犹豫就将那张图纸揉作一团,丢在了地上,又再度提笔还未来得及落下,人却已经重重倒下,口中缓缓淌出鲜血来。
    等他再醒来时,身边坐着的是温夷。
    徐淮意捏了捏发疼的眉心,声音沙哑道:“扶孤起来吧。”
    “殿下。”温夷声音艰涩,“您……未曾服药。”
    徐淮意的身子僵在了那儿,半晌,他道:“那是孤的选择。”
    “有些事,孤真的不想就这样忘了,孤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养着蛊虫的躯壳。”
    他本来没想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可这会儿温夷大约已经检查过他的身体了。
    那继续隐瞒下去,也已经没了意义。
    温夷怔愣了许久,最终才缓缓道了一句,“可殿下,为了那些东西,您真的甘愿被这蛊虫啃噬殆尽而亡吗?”
    他未曾尝过那种滋味,但他知道,那必然是极为痛苦的死法,从五脏六腑到全身皮肉,徐淮意死的时候,身上不会有一处完好。
    他真的愿意吗?
    沈昭禾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已经死去的人而已。
    真的值得吗?
    “孤做错了许多事。”徐淮意盯着案上燃得发烫的烛火,“这种死法……刚好赎罪了。”
    第064章
    又过去了三日。
    祁州的情况越发糟糕, 不管是守城的将士还是祁州的百姓都对眼下的局势很是不满。
    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继续死守祁州。
    觉得继续守在这儿还不如索性冲出去,至少还能有一线生机,总好过在这儿被饿死。
    还有一些人存了投降的念头, 觉得没必要抗争了。
    当然, 心中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少会将这种想法说出来——他们自己也觉得丢人。
    可若是再这样继续耗下去, 那些现在还未曾发作的矛盾总归会爆发, 那些不敢说的话,也终究会有人说出口。
    到时候, 即便是有徐淮意这个储君在, 也没法控制住局面。
    因为守在祁州的这些人,已经看不到希望了。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转机来了。
    在南岐的严密防守之下, 居然有一个从京都来的人成功的进入了祁州。
    要知道,早在一月前,祁州就已经因为南岐的隔断而彻底的断了同京都的联系,更不要说是见到京都来的人了。
    不过这个京都来的人这一趟也是极为不易。
    徐淮意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一张嘴,口中便不断涌出鲜血来。
    他身上的伤太重了, 能成功到达祁州, 几乎可以说是全靠自个的意志。
    否则,早就死在半道上了。
    他见到徐淮意, 连忙颤着手从怀中摸出一封带血的信以及一个小小的瓷瓶来要递给徐淮意, 可惜的是他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还未曾做完, 便已经彻底的断了气息。
    徐淮意静默了许久, 最终还是将那封书信取了下来, 又让手底下人将这传信之人好生掩埋。
    在如今这种局势之下, 他能愿意从孤身从京都前往祁州送这封信,想来也是一个心怀大义之人。
    “若是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回京都。”徐淮意眼看着手底下的人将那人的尸首抬下去,声音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坚定,“那一定会将你的尸骨带回去,不会让你流落异乡。”
    回了书房,徐淮意方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这封书信。
    对于这封书信,他唯一能知道的便是它来自于京都,除此之外,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即便如此,这封书信依旧是他们在绝境中的唯一希望。
    徐淮意想到这儿,心里头也少见的有些紧张,终于是将这封信读完。
    让人意外的是,这封信来自于徐景恪。
    他在这封信中将他当初养食人蛊之事的来龙去脉彻底讲了个清楚。
    其中描述的很多事情徐淮意连蒙带猜都能想到,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一开始就同万俟砚有关。
    食人蛊的幼虫就是万俟砚给徐景恪的,豢养的方法也是他说的。
    徐景恪害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总算是将这食人蛊的幼虫养到成年期,结果万俟砚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成年之后的食人蛊尽数带走了。
    他被关在王府里头的时候日日数着,就等着食人蛊成长到成年期,到时候他就可以让外头的人用这东西作为武器来救他。
    结果他没能等来这个消息,等来的却是万俟砚利用食人蛊攻击大齐的消息。
    他这才明白,原来万俟砚一直都是在利用他罢了。
    这些蛊虫虽是养在他的手里,可却从来不属于他。
    他不过是在帮万俟砚养,帮万俟砚杀人,替他做了嫁衣罢了。
    若不是这食人蛊,他是万万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当初他那样急切的对徐淮意动手,不也正是担心徐淮意会查明一切,会毁了他的心血么?
    “是我忘了,万俟砚是南岐人,他有千万种法子可以将那些食人蛊召回,我思来想去,到底是有些不甘心就这样给人当了垫脚石,所以我写了这封信。”
    “看到这,你或许会觉得我蠢得无可救药,确实,我也这样觉得,但蠢得无可救药的我,到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做好。”
    接着,徐景恪告诉徐淮意,他得到了这食人蛊的幼虫之后,在高兴之余更多的是担心。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单纯的因为害怕,他害怕这蛊虫会有失去控制的一天。
    若是有朝一日,这食人蛊不再听从他的号令,而转过身来攻击他,那他根本无法抵抗,所以他在对食人蛊的食物动了手脚。
    蛊虫是对气味非常敏锐的东西,想要对他们发号指令基本都靠不同的气味。
    徐淮意将这封信读完,再看向那个白玉瓷瓶,心中便也有了答案。
    南岐攻打大齐祁州的第三十九天,局势发生了巨大的逆转。
    徐淮意亲自带领祁州的将士出城迎战,而这一战,他们赢了。
    南岐大败。
    这是南岐与大齐之间的战争开始之后的第一场胜仗。
    于祁州而言,是绝境中的第一缕阳光,于整个大齐而言,也是是如此。
    凯旋而归之时,徐淮意好似能看见被阴郁笼罩着的大齐上空有光亮破开厚厚的云层,笼罩到这片大地上。
    之后徐淮意带领着手底下将士从祁州出发,依次将已经被南岐占领的云州,晋川接连收回。
    几场战事都无比顺利。
    而此时的南岐却是节节败退,这几场败仗将他们逼的几乎无路可逃。
    在这几场战争中,万俟砚手中的食人蛊也是折损大半,这让他的内心很是不安定。
    很多的时候,外患则会引发内忧。
    此时很多南岐百姓已经对万俟砚颇有怨言了。
    原本南岐虽是个小国,但这些年逐渐发展,亦是不会有人主动招惹,百姓们过得也算安生。
    结果如今战事一起,赋税就高,若是时间短倒也罢了,可这都连着几月了,却还不见有停息下来的意思,这些寻常百姓的心中免不了有些怨言。
    那沉重的赋税已经是压得他们直不起腰来了。
    而朝堂之中也并不安稳。
    连日的败局已经让一些朝臣生出放弃的念头来了。
    一日,万俟砚同南岐的极为重要的将士们商议战事,有一位将军便小心翼翼开口说了句,“王上方才坐上王位,着实不应当这样着急对大齐动手,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有些道理的。”
    “依属下看,大齐如今势头强劲,我们便应当避其锋芒……”
    他的话并未说完,脖子上的头颅就已经滚落在地,鲜血溅了旁边还在点头认同这位将军所说的话的国师一脸。
    国师身子瞬间僵住,任由脸上的鲜血滴落下来也没敢擦拭。
    这下,满屋子里的这些人彻底的安静了下来,都不敢随便开口说话了,都害怕下一个脖子和脑袋分开的人是自己。
    万俟砚缓缓将刀尖上的血迹擦去,然后平静道:“这场战争,南岐不会输。”
    屋子里的人只能小心的应和着,没人敢反驳他。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万俟砚的目光从那些人的面上扫过,最终将那刀收入了刀鞘中,“若是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王上。”就在这时,那个被溅了满脸鲜血的国师忽的跪倒在地。
    听到这种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心里也无比震惊,国师一向胆子小,怎么会有胆子敢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
    万俟砚也转头看向他,只见他顶着满脸鲜血开口道:“王上,昨夜臣夜观星象,发觉王宫之中似有凶煞,留之,将会影响我南岐国运啊!”
    万俟砚微微眯了眯眼睛,“你说什么?”
    屋子里的其他人听到国师这样说也不自觉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老东西难道是不想活了?
    这话也敢说?
    国师抹了一把快要滴落到眼睛里的鲜血,然后俯首道:“那凶煞正是大齐沈逢程之女,我们南岐的世子妃殿下,臣恳请王上,将其处死,以维护国之运道,抚慰万千将士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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