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转过头:“李才老师,这种情况您怎么看?您有什么想对晓丹说的吗?”李才开始了对谈:“晓丹您好。”“李才老师您好。”“我看过您很多比赛,您也被媒体称为冷面杀手,这个冷您觉得该怎么理解?是与生俱来吗?还是职业需要?”“射击运动员比赛时候的状态大概都是这样。私下里我不冷,我是个很热情开朗外向的人。我去年还在下雪天的时候去听过您的讲座呢。”
李才微笑地说:“倍感荣幸。您对您出生的那个家的环境了解吗?”“不了解。没有记忆。一两岁我就被送走了。”“我让我的助手收集了一下那个环境以及你们家里的一些图片和资料。咱们看一下大屏幕。”
大屏幕上依次出现的是:
一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山村。
亲生父母的家——一座破败的房子。
亲生父亲在煤矿挖煤照片,满脸乌黑。
亲生母亲手里领着一个,背上背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走在山路上。
一张没有魏晓丹的五口人的全家福,弟弟被抱在怀里,俩女孩都站两边。
李才一一介绍道:“这是你出生的村子——全镇最落后的。这是你的家——全村最贫困的。这是你的父亲在煤矿挖煤的照片。这是你母亲拉扯孩子的照片。这是你们家缺少你的一张全家福。看了这些照片,你有什么感受?”魏晓丹回应道:“辛苦您了。去找那么多照片。”
全场笑。
李才问:“你对这些照片本身没有什么具体感受吗?”魏晓丹说道:“李才老师,您有话不妨直说,我现在一边训练,一边念大学,读的是心理学专业。对您这样诱导式谈话不是很习惯。我是职业射击运动员,讲究不拐弯,直来直去,一击中的。”李才掩饰着尴尬:“好。我想说的是,人是环境的结果,命运是环境的产物。他们当年把你送走,一定是出于无奈。对吧,这位母亲?”
母亲已是满脸泪水:“孩子,对不起你啊!我们对不起你啊!当时实在是养活不了你啊!”李才:“这位母亲,请不要激动,您如果有无奈可以说出来。”母亲:“无奈啊,无奈啊。虎毒不食子。我们要能养肯定就养了啊。你原谅我们吧!”
魏晓丹不说话。
李才又看向旁边:“这位父亲有什么想说的吗?”父亲哑着嗓子:“我就是想一家人团圆。”安心问道:“这位爸爸的嗓子怎么了?”大女儿:“我爸挖煤得了尘肺病。”
全场一片叹息和惊呼。
安心关心地问:“治疗的情况怎么样?”大女儿:“我跟我二妹挣的钱全用在治疗上了,听说哪儿能治就去哪儿治。为这事儿,我跟我二妹都跟婆家闹了矛盾,现在都离婚了。我弟弟上大学也没钱,就辍学了,现在四处打工。”
又是一片叹息。
一直没说话的二女儿开口了:“关键问题是,这个病根本治不好。我们那片儿,查出来的一共两百零八个尘肺病病人,已经过世一百八十六个了,还剩下二十二个。我爸他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母亲哭了:“说实话,我们本来也没脸来认这个女儿,但因为他爸已经这个样子了,他就想一家团团圆圆的,这样以后他走得也安心。”
李才这时说道:“晓丹,我知道你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一个世界冠军,参与了很多慈善和公益工作,但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家庭也是最需要帮助的。”魏晓丹有些动情:“的确,之前我不了解这个情况;现在了解了,我愿意尽我所能去帮助他们。”
全场响起了掌声。
李才接着问道:“这个帮助我们都希望并不仅仅是物质帮助,你愿意在精神上帮助他们吗?认回他们爸爸妈妈的身份,回到他们身边,或者只是在三百六十五天中有几天回到他们身边?”魏晓丹拒绝:“我不愿意。我不能这么做。我只有一个父母,就是我的养父养母。”李才:“是你养父养母有什么想法吗?”魏晓丹:“不,我刚才说了,他们让我自己选择——我选择他们。”
李才动情地说:“人生不是二分法,不是非黑即白啊。如果你选择了相认,你就有两对父母,两个家庭,这不是一种美好吗?这不是一种大爱吗?人生在世,只有爱才能感染别人,恨,最终与世无关。因为两个人不是两座陌生的山岗,总要见面的。晓丹,你要潇洒一点,不要跟过去过不去。跟过去过不去,你就永远过不去。原谅是一盏灯,宽恕是一道光,生命是一种角度,如果不放下重担,你就不会获得幸福。晓丹,留出百分之一的爱,来认你的父母吧,他们需要你的爱。爱是彼此的奉献,爱是血缘的流动,爱是迷途知返,你是世界冠军,我希望你能再超越自我,成为自己的冠军。”
煽情的音乐突然响起。母亲离座走到魏晓丹跟前就要下跪。
“给我们一个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