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黎序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无数记忆碎片向他涌来。
他双手撑在冰棺上, 勉力整理着纷乱的记忆。
“魔神与苏迟云掌控了天宫,你若当初没有和魔神闹得太僵,不如回去找她, 还能过上从前的好日子。”
莫倾澜的话犹如一根引线, 把黎序这些年听到的传说与黎序自身的记忆串联起来。
他当年被暗算,躺在通天殿苟延残喘,早已不了解外界的局势。
若魔神与苏迟云成了百年前伐天之战的最终赢家,那岂不是主上用她的化身打赢了自己另一个化身?
惨败者是她,胜利者还是她。
绕来绕去,通天殿从未易主。
至高神座之上坐着的, 也一直是他的主上。
黎序的眉头渐渐松开。
“魔神就是天道,对吗?”一直观察着黎序神色变化的莫倾澜轻声问道。
黎序曾答应过步恬保守这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虽说现下投奔魔神的苏迟云一定也发觉了这个秘密,但黎序自然不会违背他与步恬之间的承诺。
说来也是可怜,他们三个之中就只剩下与主上关系最亲厚的莫倾澜还被蒙在鼓里了。
“莫仙帝,你在主上的跟前,说什么糊涂话?好端端的,你怎会有如此荒谬的猜想?难不成,你对魔神……”黎序瞄了一眼冰棺,隐去后面的话。
莫倾澜看着又有心情茶言茶语的黎序,空洞的眼睛重新焕发出神采。
他已经验证了等待了百年的最终答案。
最顶层的冰面晃动起来。
莫倾澜抖落鱼尾上的寒霜,鱼尾化腿,着一身道袍,站立于冰棺的一侧。
“你破开了冰泽封印,天宫很快就会察觉。你可以顺势回到天宫,留在她的身边。”
“那你呢?”黎序抬起头问道。
天空白茫茫的,与冰泽连成一片,没有一丁点风雨欲来的预兆。
“我留在这里,哪里也不去。”莫倾澜抚摸着透出幽蓝色的冰棺,动作轻柔。
这一百余年来,其实她可以寻很多由头把他带离九幽冰泽。再不济,也可以抽出空来与他见面,道明真相。
但是她没有。
莫倾澜知道,步恬这么做,自然有步恬的考量。他不能贸然出现,去乱了她的计划。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她其实已经腻了他,故而想把他晾在九幽冰泽一段时间。
那他暂时乖乖待在这里,不去打扰她。
只要她安然无恙,就好。
莫倾澜唇边噙着一抹笑,忍不住用目光透过晶莹剔透的冰棺,去描摹她的容颜。
他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莫倾澜难以置信地推开冰棺。
“阿恬,你醒了!”他双眸里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呆滞。
黎序见缝插针,上前扶着步恬坐了起来,为她按揉僵硬的肩膀。
步恬借力撑起身子,朝着刚刚回神的莫倾澜问道:“你什么时候猜到我就是魔神的?”
莫倾澜一边执起步恬的手为她按揉,一边温柔缱绻地道:“这些年封印在这里,日日夜夜想着与你有关的事,欢喜的事也好,不欢喜的事也好,我都一遍遍地想着,便渐渐发现出些许不对来。”
莫倾澜专注地注视着步恬,仿佛整个世界只能装下她一个人,“我相信我的情魄,绝对不会移情别恋,背叛他的爱人。”
当初变故发生得太快,没来得及给莫倾澜寻思的时间。
等他被困在九幽冰泽之时,有了漫长的时间可以把那些事情翻来覆去地琢磨。
苏迟云的倒戈与黎序当年的背叛,一切都指向一个荒谬的答案。
“你……不生气吗?” 步恬试探着问道。
这些事情要是放在她身上,她老早要气炸了。
“当然不。”莫倾澜拥住步恬,把头枕在步恬的肩上,贪婪地感受着她的气息,任由自己沾满夕蘅花的香气。
“知道你无事,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只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才没有来看他。
她没有腻了他。
真是太好了。
莫倾澜抱着步恬,感受着自己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咳。”被逼到角落的黎序干咳了一声,见步恬的注意转移到他的身上,单膝跪地,问道,“主上在这具化身之中醒来,对我等有何吩咐?”
他这么一打断,莫倾澜也松开了怀抱,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请师父吩咐。”
他迅速从儿女情长的状态抽离,一脸正色,要与步恬商谈正事。只剩下他凌乱的衣襟,悄悄彰显着方才的一切并非她的错觉。
步恬回想着从惊雪那里得来的消息,揪着莫倾澜给她编的小辫儿,道:“三位神尊准备在我那个魔神化身与迟云成婚之日设下埋伏,借天道之力袭击魔神嫁祸迟云,引起魔神与狐帝之间的嫌隙,再借魔神之手除去狐帝,让天宫有理由向魔域发难。”
可惜,眠岁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偏生惊雪把他们都卖了。
那日,步恬问惊雪为什么要给她通风报信。
惊雪付之一笑:“本尊是看不惯如今魔域与道台压在沧海龙宫的上头,可更不屑用这种歪门邪道来赢你们。你们筹办的婚宴不错,三界四荒都来齐了,正好见证我们决出最终的至尊。届时,本尊不会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