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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停之前,大哥离开了这座黑道宅邸。
    我不知道阿孝是用什么方式让他离开。直到我转身之前,他还一副空白的表情,怔怔茫茫地看着我。
    但我没有回头。
    崛木家的外走廊用木质圆柱支撑,靠近庭院的一侧做成及膝的稍宽格挡,可以用来歇脚,偶尔也会坐着赏景。这里种的不是花,而是灌木与青松,因为是常青的品种,银雪之下,簌簌摇动的叶片松针还是青绿的。
    空洞无法被空洞填补。
    宣泄过后,是长久的虚无。
    圆柱边的横栏很适合侧身坐着。
    背靠高高的木柱,抱膝枕着手臂的姿势,能够刚好看见修剪成不同形状的灌木。
    “是船诶,浅野。”
    “是,夫人。”浅野谨慎斟酌,生怕说出什么刺激到对方,“园艺师会定期修剪…您有喜欢的图案吗?如果不喜欢,我现在就叫他们来换掉。”
    他未免表现得太夸张了。
    雪花轻盈纤薄,掉落在绒毛柔软的外衣。
    伸出手去接,会变成掌心融化的一滩积液。
    “没有不喜欢。”
    也没有喜欢。
    感觉很虚无。
    丈夫还有兄长。
    亲手推开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把仅存的栖身之所亲手撕毁。脑中有鲜明的意识。
    我在向下坠落。
    像是许久之前化妆间中的吻,濡湿唇舌、紧密相贴,接吻时没有确切认知,之后却渐渐发觉,那是不该与他产生的交集。
    和阿孝在一起时,我会不知不觉被牵引,做出不该做的事。
    那时候我及时离开,但现在,推开悟君与大哥之后,能接纳我的似乎只有他。
    倘若能够忽视一切,与阿孝在一起是很快乐的事。
    之前的我,在抗拒什么呢?
    事到如今忽然感到迷茫。
    阻碍全部都不存在了。
    没有抗拒的必要。
    熟悉的脚步踏在雪上。
    庭院一边,没必要抗拒的人停在身侧,倾身拥住了我。
    和服中藏着格格不入的石榴果香。
    我抱住膝盖,将脸埋进自己的臂弯,藏进和服垂下的宽袖。
    阿孝从来不会阻止我。
    他弯下腰,用一个很不方便的姿势,将我掩在宽大的袖子下,把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整个儿地拥住了我。
    “……阿孝总是这样。”
    回过神时,外衣的绒毛被泪水融成一团,乱乱地纠集着,濡湿贴在脸颊。冷风吹过时,凉意从胸口开始弥漫。
    我喃喃地说:“我不喜欢这样。”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只是想要宣泄。
    “你总是…趁虚而入。为什么,每次都在结束之后……发生事情的时候,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我根本、不想要你的安慰。”
    断断续续的话语,伴随哽咽模糊地倾泻。
    “明明已经…对你很失望了。明明是最糟糕的。我根本不想…对你……”
    最糟糕的选择。会伤害我的人。幼稚、无理,脑筋有问题,从上到下没有一点不混乱,又脆弱又残暴,讨厌的青梅竹马。
    最不该动心的人。
    可是,每一次。
    做了错事以后。遇到可怕的事情以后。被伤害以后。想要放弃他以后。
    “为什么…”
    矛盾的感情、永远在他身上纠集。
    如果能不出现就好了。
    如果能让我自己下坠就好了。
    为什么每一次,想要从某个地方跳下去的时候,他总是比我先一步跳下去呢?
    这是不健全的感情。和他在一起,今后的一切都会变得面目全非。他是会拖着周围的人一起下坠的人。拥抱他之后,总有一天,会被扯住脚踝、拉入泥泞不堪的深渊。
    我分明很清楚。
    可是。但是。然而。
    永远不会丢下我、始终陪在我身边,以扭曲的方式不间歇地表达感情。
    能够做到这些的人,即便倾尽全力,也只能付出这份不健全的爱。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得到。
    如果,这样就可以作为谁的不可替代。
    衣料大片濡湿,凉意渗入骨髓。
    友人安静而耐心地拥抱着我。过了许久,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衣着单薄、和服半散,披在肩上的外衣挂在臂弯,大半被用来裹住我的肩。
    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内心中的某道屏障渐渐受损,蜿蜒裂痕,最终清晰发出碎裂的声音。
    抱住膝盖的手臂慢慢上移,轻轻拥住他的腰。他动作一顿,指尖几乎是颤抖的,从我的肩膀上滑,缓缓压在我的发顶。
    我抬起头,对上他低下的视线。
    我的青梅竹马难得并不恍惚。
    他好似从未如此清醒,垂坠的浅金发丝在雪中轻拂摇曳,向来朦胧似醉、氛围糜乱的狭长眼眸,这一刻几乎清晰地显现出来。
    我从来没有见到他这样紧张。
    啊啊。是啊。
    即便是他,也有在意的东西。
    倘若那在意的唯独是我。曾经厌恶的一切,这一刻都变成无关紧要的陪衬。
    我问:“你会爱我吗?”
    他倾下身体,再度拥住了我。
    多奇怪的人呀,以往那些时候,无论如何也偏要与我对视,可真正面临告白,却怯懦地藏起自己,不敢让我看他。
    我于是再度嗅到熟悉的,混着石榴与草叶、烟草与凉雪的气息。
    我的青梅竹马拥住我的肩,低下头,紧紧地、钳制似的,将我死死按进了怀里。
    “……我只爱你,铃奈。”他仿佛有些混乱、语调发梦似的,喃喃地说,“我会…只爱你,只有你……从来都只有你。……铃奈。我会……”
    空洞渐渐被填补了。
    他词不成句地告白。
    断续话语倾吐的间隙,远远地听见清晰回响的钟声。
    大概是钟敲到第叁声的时候,脑中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新年伊始的钟声。
    新年到了。
    新年夜,春节,曾经甚至没有概念的事情,在这一刻莫名渡上光芒。好像眼前的世界一瞬变了模样,不再是光怪陆离、晦暗闪烁,现实与虚幻模糊不清的虚无,而变成前所未有的——有她在的——真实。
    分不清是否产生幻觉。
    快乐清晰得仿佛刚刚注射过药物。类似的记忆往往出现在一片混乱的聚会,雪白横陈的人体,烟紫迷幻的烟雾,液体排尽的针管丢在一旁。眼前闪过童话中濒死前的幻境。
    场景是学校、她的卧室,还有他的房间。
    铃奈偶尔坐在他的腰上,更多时候被他压在身下。
    有时她会主动索吻,散落长发流水般滑动凉意,但更多时候是他索取、恳求,要她施舍一个吻——可即便是幻境,她也总会拒绝。
    爱意压抑成扭曲的欲。
    彩色烟雾勾勒女性的轮廓。
    注定得不到的青梅在幻觉中被他压制撕扯,肆意侵犯。有时会哭,赤身裸体、侧过头、泪珠从眼角滑落,有时露出憎恶的神色,眼中恨意灼火、接近杀意,有时则只是恍惚,沉浸快感,滑落下坠。
    崛木孝不在意杉田铃奈怎么看自己。
    即便是恨,他也甘之如饴。他期待所有。
    然而幻境中从未出现的那个可能,不知何时从遥不可及的天边掉落。
    新年的雪夜。
    衣料被梦中人侧脸的泪沾湿。
    他的青梅没有抬头,仍然拥着他的腰,气息倾吐在他的胸前,触感湿热柔软,像一道过分虚幻的梦。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都变成幻梦中最大胆的妄想。
    “……我喜欢阿孝。”
    我说,“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对阿孝有好感了。”
    这是真正的,从未对任何人诉说的情感。
    *
    *
    *
    *
    铃奈对阿孝有好感。
    其实之前就一直在暗示。
    仔细想想也能发现端倪吧。铃奈这样的人,知道对方喜欢自己还不愿相信,并且持续和对方交往。说起来其实挺不可思议的。
    她能这样做,自然是因为喜欢呀。
    对阿孝的感情是在更早的时候。铃奈对大哥一开始只有亲情,虽然是喜欢,但更多是亲人之间有点过头的依赖——但界限也很模糊就是了——真正对大哥产生那种情感是阿孝开始交女朋友之后的事。对大哥这份迷恋其实和恋爱有一点距离,反倒是对当时的阿孝更接近于同龄人的暧昧恋情。
    毕竟铃奈直到阿孝交女朋友还在考虑和他结婚嘛。
    可阿孝又是那样的人……她不想承认自己的喜欢,才有意避开对他的关注。然后就是恶性循环。越不关注,他就越疯,然后就表现得越荒唐,铃奈就越讨厌承认自己的在意,离他越远。
    这对的恋情就很曲折……
    *
    这章最后的浅野:“……”
    因为不知道该不该离开而非常困惑。
    虽说事到如今大家都知道他是肯定会睡的。但这位的支线其实不是普遍的那种……
    毕竟阿孝和陆不一样,是真的黑道首领嘛。喜欢上大哥的女人对忠诚属下来说不是能够轻易接受的事。
    呜…我不管我就要说!!
    这条线的两个BE,一个有轮○/多人/药物成瘾情节,一个是真正的精神出轨。
    这里是否告白的选择是影响结局的关键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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