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啊, 顺利过头了就是倒大霉的开始。
这事儿说起来若是落寻常人家那也没啥,最多就是赔钱罢了, 外加太晦气了, 需要请和尚道士来做法, 这新房才能入住的。
但放陆家就不同了,陆家如今在做生意,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 客人听说这家人家里修房摔死了人, 多晦气啊, 谁还买这家的东西吃。
再说陆予风, 本身就是寒门子弟, 于科举路上没有钱和权的支持, 若是这事儿处理不当没有让瓦匠家人满意, 闹大了, 那到时候很可能影响陆予风的人品考察,以后做官和升迁都有影响。
江挽云和陆予风是上午出发,傍晚时分到桃花湾的。
一路上蝉鸣不止,太阳刚刚落在山上,暑气还未褪去,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离开了三个月的村子与以往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们坐在马车里,杜华驾车,进村口的时候村里人并不知道是他们,江挽云将窗帘撩开一点,往外看去,见村口的大树下坐着许多等着吃晚饭的人。
这时她看见了一个有点熟悉的人,这人正和几个婶子聊得正开心,待马车走近,江挽云认出她了,正是陆家隔壁的赵氏,那个在孙家酒席上污蔑她下毒的人。
她让杜华放缓速度,她要听听他们在聊什么。
赵氏没有留意到马车,她正眉飞色舞地说笑着。
“这下可是再嘚瑟不起来了,不就修个房子嘛,得意啥呢。”
一婶子道:“瓦匠那边要赔多少啊?”
赵氏道:“怎么也得赔个二十几两吧。”
“陆家两个儿子都在镇上摆摊,赚的钱不够赔吗?”
“那肯定不够啊,修房子都用了吧?”
“还有他家老三呢,听说是上外地治病去了?”
“不知道,但他媳妇挺会赚钱的,办一次酒席就能有三四两。”
“万一人家是上外地去赚大钱了呢。”
听着大家又开始议论江挽云,赵氏心里不舒服了,声音尖锐道:“她那种贪图荣华富贵的人,怎么可能还回村里,要我说啊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在外面赚了钱了再也不回来了,二是趁机跟外面的男人跑了。”
“你咋知道得这样清楚?”
赵氏哼了一声,“这还用猜吗?旁人不了解她,我可看得明白着呢。”
“你怎么就看得明白着呢?”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赵氏吓了一跳,回过神却见江挽云撩开帘子看着她。
旁边婶子早就都不说话了,只是赵氏太过忘乎所以而没有察觉。
她回过神来,脸色刷得又青又红,背后说人还被人抓住了,不过她又没说假话,再说了,反正她和江挽云早就是死对头了,还怕得罪她吗?
“呵!你什么人大家伙儿都清楚着呢!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面对赵氏的理直气壮,江挽云都无语了,她懒得再理她,放下车帘让杜华驾车继续走,现在要早点回陆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人啊这是?若不是赶时间,真要下去把她嘴给撕烂!”秋莲生气地翻着白眼。
江挽云道:“这事儿我总觉得不对,就一层楼,怎么会把人摔死?”
秋莲道:“不是说是头着地嘛。”
夏月道:“就管踩空踩滑也没见谁倒立摔下来,我记着小时候,我们村里的厨房都是那种斜着的,一边高一边低,后面连着猪圈,最爱的地方才一人高。”
她七岁被卖进江府,这之前也是在乡间长大的。
江挽云拧眉,见陆予风也沉默不语着,她现在已经不知道事儿会怎么发展了,因为原书剧情已经被完全走偏了,她有点担心陆予风乡试会不会也出问题。
很快马车就到了陆家,陆家的老房子还在,只是在旁边开了一块地修建新房。
放眼望去,新房一共有十几间屋子,布局像四合院一样,中间是大院子,猪圈和厨房都在屋后。
房子已经基本修好了,用的青砖和青瓦,比老房子高出一截,看起来气派极了。
只是如今陆家新房门前围着好多人,马车走近了才看到那些人将棺材抬到了大门口,还撑着白帆和花圈。
“陆家人!还我爹命来!”
“还我当家的命来!”
陆家如今却是大门紧闭,根本不见一个人。
“怎么回事,难道姑爷家的人都被逼走了?”秋莲诧异道。
为了避免被围攻,杜华把车停到了老房子后面,从新房大门那边看不到这里。
陆予风皱着眉头,已经先一步下车去了。
江挽云等人也下车,绕着院墙走到门口,立马被瓦匠家的人看见了。
“陆家三郎回来了!”
“快!围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七八个人冲过来,秋莲和夏月吓得赶紧挡在江挽云面前,杜林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手里拿着一根随手在屋后柴火垛里抄起的木棍,眼神一凝大步上前,气势逼人。
瓦匠家的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大块头吓到了,杜林比他们高出一个头,脸上还带着刀疤,眼神冷漠带着杀气,看起来可怕极了。
瓦匠家人停住脚步,但几个人对一个,让他们有点底气,对着陆予风道:“陆予风!你回来得正好!我爹在给你家干活时摔死了,你们陆家却赖账不肯给钱!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若是处理不妥当,我爹死不瞑目,你们就等着倒霉一辈子吧!”
“我们去报官,让官府给我们主持公道!让你连考科举都考不成!”
瓦匠家人越说越有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大起来。
这时陆家院子里突然传来柳氏的吼声:“我呸!你们这死不要脸的薛家!把你爹抬门口来晒着才是让他死不瞑目!到时候不知道倒霉的是你家还是我家呢!”
陆予山也接口道:“不就是想借着你爹的死要钱吗?真是一群孝顺儿子!”
瓦匠家的人一点也不觉得害臊,理直气壮道:“你们一日不赔钱,我们一日不走!大不了就报官!”
“对!报官!让大家都知道陆家是什么人!”
这时陆家老房子的院门开了,陈氏探出头对江挽云他们招招手,“来,快进来!”
江挽云见状赶紧拉着陆予风往里走,有杜林断后,瓦匠家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去了。
把门关上,陈氏才松了口气,柳氏和陆予山还在和外面的人对骂,陆父站在屋檐下道:“都进屋来。”
柳氏这才收了嘴,感觉还没骂够,陆予山笑道:“好了好了,咱们不输阵就是了,快进屋喝喝水。”
江挽云和陆予风等人进屋,陈氏则让玉兰招待秋莲三人,端上茶水和点心来坐在院子里。
进屋后,陆家人都坐在堂屋里,一家人肉眼可见地神情憔悴。
本来好好的马上就要住新房了,哪知道出现这种事。
连传林和绣娘两个小家伙都没有朝气了,趴在桌上,见了陆予风两人进来才坐起身叫了声,“三叔三婶,你们可回来了。”
陆予风和江挽云也和陆家人各自见礼后落座。
陆予风问:“爹,娘,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抬着棺材来堵门?”
陈氏道:“那瓦匠自己从房上摔下来摔死了,我们还没怪他把我们新房搞晦气了呢,他家里倒是全怪我们头上了,不急着给他老爹办葬礼,把棺材抬来要我们赔钱。”
江挽云问:“他们要赔多少?”
“三十两。”
柳氏气愤道:“我们摆摊这么久了,没有一天是歇息的,才不过赚了十几两银子,差不多全花在盖房上面了,他们倒好,一开口就是三十两。”
王氏道:“普通的人家出了这种事赔十两就算好的了。”
陆父叹了口气,道:“老薛也是我们村里出名的瓦匠了,干了四十多年了。”
江挽云道:“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并不伤心,一门心思就想着要钱?”
刚才那些堵门的人,除了一两个人穿了孝服,其他人都没看出有什么伤心的。
柳氏苦着脸,“可不是嘛,叫了他家那些亲戚,把我们逼得门都不敢出,村长和族长来调和了半天也没用,也不敢报官,怕报官了影响三弟考试。”
关键是他们也拿不出三十两啊,只能等着陆予风两人回来了想办法。
陆予风道:“其实报官了也不一定会影响,只有不赔偿才会影响考察,报官了也好,该赔多少我们赔了就是。”
江挽云道:“是啊,不报官,这次赔了,下次他们还会变本加厉用其他事来要挟,这人心不足蛇吞象,是喂不饱的。”
其实江挽云还有个猜测便是,为何一个经验丰富的瓦匠会从上面摔下来,又恰好是头朝下,为何瓦匠家里人不见多悲伤,为何他们明知道陆予风病好了,日后可能高中,还要与陆家作对。
她的潜意识里觉得这其中似乎有阴谋的成分。
陈氏道:“果真没影响?”
陆予风道:“没影响,放心。”
陆予山站起身拳砸掌心,“这可太好了!忍门口那群孙子好久了,还拿报官来要挟我们,报啊!这就去报!”
陆予海道:“他们人多我们人少,现在就去报官吗?要不叫上族里的人一起?”
万一路上打起来了,也不至于吃亏不是。
江挽云笑道:“不必,我带了人来的。”
她起身打开门道:“杜华,你走前面,谁敢拦路就踢开。”
第60章 明了
“这, 这能成吗?”陈氏等人有些犹豫,外面可是围着十几个人呢。
杜华瞥了他们一眼,显然觉得他们在怀疑自己的能力。
他从院子里找了一根趁手的扁担, 当先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走,我们也跟上,一会儿出去以后, 传林你马上跑去找村长和族长来。”江挽云说着先往外走, 陆予风在她旁边。
陆予海和陆予山连忙跟上, 妇人和小孩走在后面。
却说瓦匠薛家的人连同他们叫来的人正在外面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们本来打算的是,只要他们占理,陆家人就不敢把他们怎么样,最后只有乖乖赔钱, 因为陆家人不敢报官, 这事儿若是闹大了,陆予风以后不管科举还是做官都会被人诟病。
毕竟人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