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却一桩事后, 这晚大家都睡得格外踏实。
临睡前, 江挽云钻进被窝,却看见陆予风还在抄书。
他的背影清瘦挺拔,整个人像被焊在了凳子上。
“诶!别抄了,早点睡啊,晚上看书费眼睛。”
陆予风背对她道:“嗯,你先睡吧。”
江挽云想了想,翻身坐起,盘腿坐着,道:“你今晚有点不对劲。”
陆予风闻言这才搁下笔,回过头道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哪里不对劲?”
江挽云:“自从今晚大哥二哥说要给娘两百文钱开始,你就不太对劲了,我看得出来,你心情有点低落。”
陆予风撇了撇眉头,“我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你怎么看得出来?”
“你心情好和不好的时候,你的微表情是有区别的。”江挽云用手撑着下巴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赚到钱给爹娘,感觉拖后腿了?”
陆予风看着她,沉默了一瞬,背对着烛火,江挽云看不清他的表情。
半晌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吗?”
他不管是从前念书时候,还是病了这两年,都是家里的累赘,念书要花钱,生病更要花钱,爹娘和哥哥嫂嫂养他这么大,他都没有为家里带来什么回报,此次乡试若是不中,又要再来三年。
江挽云道:“你可不能这样想呀,你应该想,你爹娘从小就对你寄予厚望吧?你病了他们不惜一切为你治病吧?如今家里慢慢好起来了,你更应该好好用功,待日后金榜题名,才是对你父母最好的报答。”
她歪头看了看书桌上的书,道:“其实你抄书可以是可以,但一不能耽误念书,二不能伤了身子,若是你因为熬夜抄书害得身子恢复得慢了,那岂不是要花更多的钱来买药,是这个理吧?”
陆予风沉默。
江挽云知道他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便道:“快睡觉了啊,我还要早起呢,你的灯光影响我睡觉了!”
陆予风:“……”
过了半晌,灯灭了,陆予风淅淅索索脱了外衣躺下。
江挽云已经困得迷迷糊糊了,还不忘叮嘱他:“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
陆父事先就定了一个吉利的日子办酒席,各家亲戚朋友都通知到位了。
到时候一定要多买鞭炮来放放,去去晦气。
距离办酒席的日子还剩五天,陈氏和陆父已经开始准备了。
先跟关系要好的邻居打了招呼,到时候借桌椅板凳碗筷,并邀请他们来帮忙。
而后列了宴席要做的菜出来,先把一些易保存的买回来备着。
为了省钱,席面师傅自然是江挽云,陆家人也表示一切按她的要求来。
每天忙忙碌碌地往返镇上,这天是摆摊的最后一天,后面几天就准备办酒席了,江挽云和陈氏备着背篓去看看陆予海和陆予山的生意如何,顺便用他们的推车推东西回去。
陆予海的摊子又加了一种吃的——茶叶蛋。
茶叶蛋其实很多摊子都会卖,但那些摊主的卤水香料调料没有江挽云配得齐全,味道总是要差几分,所以陆家的茶叶蛋销量还不错。
用的茶叶也不是什么好茶叶,只不过是寻常百姓都能吃得起的粗茶。
江挽云准备待办了酒席后就来研究灌汤包。
灌汤包一出,可比包子好卖。
卖早点最好的就是稳定,四五天过去了,陆予海的摊子已经开始有固定的客人了。
陆予山的摊子生意时好时坏,要看时间段。
但平均收益也不差,尤其是有钱人家的好这口,会打发下人来买。
天亮就出发,下午才回家,天黑才忙完,虽然累是累了点,但回报也够大。
如今每天的收入都有三百来文,除了交给陈氏两百文,每家都可以留下一百文存着。
江挽云他们今天走的路线与往日不同,今天路过了卖包子的何氏摊子面前。
何氏前些日子见江挽云不来摆摊了,正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所料不错,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吃不得苦,摆摊几天就受不了不来了。
她的包子生意逐渐恢复,虽然附近出现了几家卖烧麦的,但因为是新来的又味道不怎么样,所以生意一般般。
谁知道就过了十来日,突然又冒出一家卖烧麦的,这家不但卖的东西齐全,味儿也很好,打听之下才知道这就是跟江挽云一家的!
生意又被抢走了。
但她不敢给陆予海他们使绊子,毕竟陆予海看着高高大大的,王氏也在旁边,每天收摊时候陆予山也会过来一起回家,何氏不敢惹他们。
只能守着自己的摊子暗自叫苦。
差不多要收摊了,陆予海和陆予山都和一些经常来的客人说了家里要办酒席,有几天不能来摆摊,客人们纷纷表示恭喜。
收拾了东西汇合后,他们又转去各个铺子买干货。
木耳茶叶大蒜老姜辣椒香料这些是可以先备着的,还有瓜子大米糯米面粉花生等。
推着车回去的时候,路上遇见村里人,对方都纷纷祝贺陆家,不但陆予风病好了,家里还开始摆摊做生意了。
陆予风病好了,意味着他会继续念书,将来依然前途无量,陆家开始摆摊,意味着未来收入就不是他们这种普通种地的可比的了。
陆家真是娶到一个有福的儿媳了。
谁还敢明面上跟陆家人过不去,只不过背后里说几句酸话罢了。
次日一早吃了早饭,陆家的几个男人便开始垒露天灶台了,女人小孩则开始进行大扫除,后天就是正席了。
正忙碌着,一个女人在院门外道:“娘,给我开开门啊!”
陈氏闻言直起身子,见是陆予梅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陆予梅的儿子林玉树今年六岁,比传林小一岁,但因为林家婆子重男轻女,从小被宠得无法无天,与他姐姐林玉兰拘谨的性格完全相反。
他已经几年没来过外祖家了,但并不胆怯,隔着院墙就不满地叫道:“为什么还不过来开门啊!”
陈氏皱眉放下帕子去开门去了,柳氏面露嫌弃道:“小霸王又来了。”
传林和绣娘也不太高兴,显然对林玉树的到来并不欢迎。
陆予梅进来后倒没直接提起上次的事儿,而是很热心道:“我婆婆和相公得知家里要办酒席,让我赶紧带孩子来帮帮忙。”
她走上前想接过陈氏的帕子,“娘,让我来吧,玉兰,你也来帮忙,玉树,你去找传林和绣娘玩去吧。”
传林皱眉,“我不玩,我要干活。”
陈氏道:“老大媳妇,去抓点瓜子花生出来。”
王氏面无表情地进屋去了,端了一盘瓜子和炒花生出来放院子里的桌子上。
林玉树开始还挺安分的,待吃了一地瓜子壳后,他觉得无聊了,眼珠子转动着,打量着院里的人忙碌着。
而后他的眼神落在了正站在凳子上面拿着鸡毛掸子扫窗格上面的蜘蛛网的江挽云身上。
江挽云给自己缝制了一个口罩防尘,用的是做衣服剩下的布片。
她专心地抬着头,用鸡毛掸子把蜘蛛网搅下来,再把灰尘扫了。
“喂!你脸上戴的是什么?我也想要!”
突然她猝不及防地感觉自己的裙子被人粗鲁地扯了扯,对方还突然大声说话,把她吓得心脏骤停,身子一晃,重心不稳一下摔了下来。
“啊!”
随着一声惨叫,陆家人纷纷停下手来猛地看过来。
“挽云!”
“玉树!”
发出那声惨叫的不是江挽云,而是林玉树。
江挽云在摔下来之前,电光火石之间,她选择了自己摔下来的方向,尽量给自己找了个垫背的。
于是她一下把林玉树撞倒了并摔在了他身上。
林玉树发出惊天地泣鬼神地叫声,显然被吓坏了。
江挽云被柳氏一把拉了起来,陈氏和王氏都焦急地查看她有没有摔伤。
陆予风刚刚还在和陆予山搭案板,手上板子一丢就大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瞥着眉头,眼里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江挽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她方才掉下来,手下意识扶着墙壁,卸去许多力,如今手心一片红,还有些破皮。
陆予风扭身进屋拿药去了。
“玉树!玉树你怎么了!”
陆予梅焦急地把林玉树抱起来,翻来翻去查看他有没有哪儿伤到。
好在林玉树只有六岁大,经常摔跤,皮实得很,那凳子也不算太高,江挽云又扶着墙的,他倒没有什么大碍,最多屁股摔青了。
林玉树扯着嗓子大哭着,指着江挽云叫道:“都是她!她撞的我!你们快打她!”
陆予梅眼睛红红,带着恨意地看着江挽云,“你为什么伤我儿子?”
第31章 你回家吧
陆予梅此时就一个念头, 谁伤了她儿子她跟谁拼命。
儿子不光是她的命根子,还是她在夫家安身立命的基础,林玉树若是出事了, 婆婆和相公会打死她的。
她方才在帮忙擦桌子,谁知道竟然听见林玉树的尖叫声,扭头一看两个人都倒在地上, 江挽云还压他身上!
她的树儿才六岁!
一时间也顾不得谁对谁错, 这是在自家还是娘家了。
“娘, 我屁股痛。”
林玉树一边大哭一边揉着自己屁股,又道:“头也痛,背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