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绰语塞,脸上一道霞光飞过,立眉怒喝道:“还有啥是我会不知道的?!”
当然有啊!
午后,完颜绰心情好,亲自拍着儿子午睡,自己也侧躺着支颐打盹儿。父女俩蹑手蹑脚地到后面堆放东西的毡包里,打开特意做了记号的箱子,对视一笑,彼此会心。王药掏出一坛羊羔酒,阿芍掏出一袋狮仙糖。
王药嘱咐道:“少吃些!你看你的牙,赶明儿虫蛀掉光了,早早地成了瘪嘴老太太!”
阿芍冲他一皱鼻子:“阿爷,你也少喝些,喝多了又睡得人事不知了,我可没本事总给你圆谎!”
“顽劣!”王药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是该揍一揍了。下次绝不帮你拦着你阿娘。哎,我给你念过什么诗来着?”
阿芍早知道他的套路,撇了嘴说:“‘忽与一觞酒,日夕欢相持。’‘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王药点点头说:“对!所以饮酒有德,饮酒有节,饮酒有名——但是吃糖没有哦!”
“我告诉阿娘……”
“别别!”王药拉住女儿,戳她一下小脑门,又气又爱,“还会威胁人了?你吃糖,我喝酒,咱们都别过量,不是皆大欢喜?你告密,结果呢,我也没酒喝,你也没糖吃,两败俱伤。乖阿芍,咱们还是做皆大欢喜的事,别做两败俱伤的事,对不?”
那个小人精自然点头不迭,于是父女俩吃吃喝喝,各自愉悦。王药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久,就迷迷糊糊睡在了那间毡包里。
他再次醒来时,怀里硬邦邦的酒碗变作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揉揉醉眼低头一看,顿时惊呆了,他那个还不足一岁的小儿子,蜷在他怀里睡得正香,从身下的毡毯到门口的青草,两道爬行的痕迹逶迤而来,而他的酒碗,翻倒在一边,湿了一小片。王药隐隐记得酒碗里应该还有一口两口的残酒,顿时人都清醒了,暗道一声“不得了!”翻过那小东西闻一闻,口角一道酒香。
他顿时吓坏了,抱着小儿子王玥就往毡包外头冲,又吆喝人给他找御医。
御医仔细看了看孩子的脸,摸摸手心,把把脉搏,说:“小殿下喝下去的酒应该不多,脸色脉搏均未见异常。大约只是有些醉意,睡得格外熟罢了。就叫他好好睡罢,醒过来喂些米糊和菜粥,能解薄酒。”吞着笑离去了。
王药终于舒了一口气,但眼角余光看到一边那张气呼呼的脸,顿时头一缩,很想脚底抹油一走了之。
“马尿可好喝?”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有点平日私下里的妩媚,但更多的是那种“回到过去”似的阴森森,曼陀罗花似的……
王药转脸,皱眉叹气道:“小家伙什么时候爬过去的,我竟一点不知道……”
完颜绰冷哼一声:“不错,当值的乳保就该打死!”扭头厉声吩咐:“传杖子!”
顿时,王玥的乳保们“扑通扑通”跪了一片,捣头如捣蒜一样求着饶。王药不忍心,求情道:“小孩子正是淘气的年龄,为孩子的过失处死大人,可不算善政。何况我也有责任。我替他们求个情,杖毙自然量刑太重,不符合太后‘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的立法治国之略。再说,就算只是集体杖责,明儿又从哪儿找得到阿玥能适应的新乳保来照顾他?我看,罚俸示警,叫她们以戒下次就是了。”
小娃儿爱乱爬,爬到他阿爷所在的毡包里,公主阿芍又挡着不让人进去,那些“玩忽职守”的乳保们也真是有苦难言,只能自以为里头那个当父亲的总会好好照顾,乐得有了一小歇的清闲,谁知道闹出事儿来!好在夷离堇王药是个厚道君子,没拿她们顶缸,罚两个俸禄也算是罚得应该,纷纷眼巴巴地瞧着太后。
完颜绰自然更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冷着脸叫忽络离给乳保们记了罚俸,都遣下去了。毡包里除了睡得呼呼的小王玥,就剩了夫妻俩。王药换了一副嬉笑面孔,凑过去捏肩捶背地讨好:“得,我知道你必然要骂我,别说你要骂,我自己都想骂自己:王药那个混账王八羔子,吃酒误事,真是罪不可赦!”
他飞速地在她颊上吻了一下:“总得比乳保们再加罚——她们是罚三个月薪俸,王药么,就罚半年吧。”
觑了觑完颜绰屏着呼吸要杀人的目光,急忙又道:“不成,还太少!罚一年!让他一年不拿夷离堇的薪俸,在家吃软饭!”
完颜绰肚子里憋笑都快憋炸了,狠狠掐起他胳膊上一把肉一拧,咬牙骂他:“混账王八羔子!你也知道喝酒误事!有软饭吃,我瞧着你也不怕罚俸降级什么的,还是叫耶律延休给你来顿鞭子比较长记性!”
“别别!”王药笑道,“他打得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如今还要忙着和金城公主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弄一身血腥味儿混杂着汗臭算怎么回事?杀鸡焉用牛刀!这么值钱的大将军,老给你弄过来做行刑手,不仅憋屈了他,还憋屈了金城公主不是吗?”他眼睛一睃,到一旁把完颜绰的小马鞭取过来递上:“只能劳太后玉手吃些力,亲施责处了。”
这自然是那准了她下不去重手。果然,完颜绰踟蹰着接过鞭子,想了好一会儿,对王药横眉冷笑:“你自己找打,我就饶不了你了。衣裳都脱了!”
“裤子脱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