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药不自觉地就伸手接过汤碗。鹿尾里胶质多,汤炖得稠厚鲜香异常,秋季里的傍晚喝上一碗,确实会浑身温暖舒泰。王药本就是好美酒、好美食,乃至好美色的浪荡公子,深嗅了一口,苦笑着自语道:“为一碗汤折腰,真是笑话了。”
完颜绰低头笑道:“怎么是为一碗汤呢?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罢了!”她倏忽一抬明眸,正对着王药的眼睛,目光若会纠缠,他们仿佛已经作茧自缚,虽然明知道都是假的,却也演得格外投入,格外用情。
王药慢慢地喝着鹿尾汤,手渐渐地有些发抖。见他喝完,完颜绰起身简单收拾了食案,屈膝道:“王别驾早些安置吧。”又抿嘴儿一笑:“这两日只能还先委屈住在这屋子里,唤您声‘别驾’。若是能够归顺我朝,上京最典雅的屋子,朝廷里最体面的职位,都是你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手已经被王药猛地拉住了,随后,他洗得清清爽爽的脑袋埋在完颜绰的胸口。完颜绰震惊了一下,王药常年流连青楼,是个好色之徒,她有心理准备,也想好了应对的法子,但是此刻见他双膝跪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呼吸急促而陶醉的模样,心里竟然怦然一动——而自己,也恰是为这不应有的心动而震惊了的。
“我生而有罪……”他喃喃自语的声音因为呼吸不畅而显得瓮瓮的,“救我于泥犁地狱,让我享片刻清凉……”
完颜绰负命而来,这样的牺牲在意料之内,只不过是不愿意会有不愿意的应对法子,愿意则是愿意的做派。她反应极快,脑海中倏忽涌现了几个人影,也被尽数抹去。于是,她伸手抱住王药的脑袋,听见他深呼吸的声音从自己的胸腔里传出来,随后是又湿又热的吻,从衣领间的沟壑中一点点向上。而他,亦如攀援的藤蔓,不屈不挠地攀附上来,在她玉雕般的脖颈,珍珠似的耳垂,乃至云蒸霞蔚一样的脸颊上一路印上他的湿热痕迹。
完颜绰呼吸急促,揽着他的脖子,呢喃问道:“你这么做……陷我于不贞……”
王药只顿了片刻,又吻上来:“我倒是更在乎你愿意不愿意。若是你说个‘不愿意’,我还是能当个柳下惠的。”那厢半晌没有声音,既然不出言拒绝,女孩子脸嫩,自然是愿意的了。王药的目光斜乜到一旁的床榻,虽非雕牙销金,但茵褥柔软,红帐垂地,也是预设好的恩物,便带着些力道,把完颜绰按到了床上。
完颜绰皱一皱眉,伸手按在他胸膛上,两个人立刻隔开了一道距离。王药道:“你放心,我是知恩的人。你肯以国士待我,我自然肯以国士报答你。”那双撑拒的胳膊软了软,王药觉察她眼底淡淡的不屑,却毫不退缩,扳着她的双臂架到自己脖子上,又笑道:“听闻贵国的女子小时候当男孩子养大,跑马射箭都是会的。你这臂力,想必也是个中好手咯?”
完颜绰慵慵笑道:“所以……”
“所以应当报答娘子知遇之恩。”他吻着她的耳垂,轻轻地含吮,一手拨弄着她的秀发,一手探过去解她左衽的衣带。他确实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略一挑拨就知道她敏感的地方在哪里,于是毫无顾忌地长驱直入,凝神看着她面露红霞,额生薄汗,咬着牙根压抑着喉咙里的动静,却浑身都像小火炉似的暖起来。
她的襟摆一路打开,温玉一样柔和光润的皮肤被红绡帐映得暧昧。他的手指在她小腹上打了两个圈,突然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子尚未生育吧?”她的小腹平坦、光洁、紧致,但听了这句话的人突然恼了,扯过自己的衣襟遮着,气嘟嘟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似的。
王药哄着说:“我舌头长,该死。”又嬉着脸凑过去:“你咬着长舌一口,给它点教训好不好?”毫不犹豫唇齿相接,把带着的淡淡酒气渡进去。
那酒是甘州的甜醴,酒香浓郁,还带着麦芽的甜味,是闺阁女子都饮得的甜酒。完颜绰被他吻得迷醉,几乎也要中酒了,茫然间突然想起来要咬他一口,然而舍不得太过用力,啮了一下便自顾自“咯咯”笑起来。
王药目光迷蒙,似在贪看她的笑颜,完颜绰媚色中带着挑衅,是北地姑娘特有的野马般的骄气,让人忍不住想要驯服她。而这匹小野马似乎也特别期待骑手的霸道,眉眼间的挑衅被他毫不留情地制伏了,她仰着脖子娇吁了一声,婉转地骂道:“混蛋!”
王药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切齿地笑道:“我自然是天字一号的混蛋。”再不说话,直接把她带上了云端。
红烛在红绡帐外渐渐黯淡下来,忽闪的光线在帐子外化作一点点晕光,两人身上的汗水仿佛也闪烁着星芒,蒸腾着令人陶醉的气息。耳鬓厮磨间,王药笑问道:“娘子可还满意?”
完颜绰“咯咯”地笑:“这话应当我来问别驾才对!”
说完这句,两人俱沉默了,都知道这不过一场交易:登徒子将为这春宵一刻付出代价。完颜绰心里不是滋味,蛇似的从王药的怀里扭出来,一件件把衣裳穿起来。她撩起披散着的乌黑长发,衣领边际露出一点墨绿。王药“咦”了一声,支起身子探手去摸,那点墨绿光滑无痕,仿佛长在她身上。他不甘心,拉扯着领子想往下头看。完颜绰却恼了,劈手夺过衣领,遮住肩上的绿痕:“左不过一道纹身,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