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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将茶满了七分,刚好既保温又不易端时溢洒。之后她便以左手轻抻着右侧的琵琶袖底,右手欲将那提梁壶送回原处。
    可偏在这刻,“哐当”一声响!姑娘面色一惊,缩回袖子低头看去时,陆九卿面前刚刚满上的那茶碗儿已倾倒在桌上了。不,不只桌上,还有陆九卿的那一身浅白的袍子上!
    姑娘顿时吓傻了眼!饶是她已这般小心,却还是刮蹭到了。尽管她自己都未察觉。
    “陆公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笨手笨脚!”一边说着,她一边举着手里的帕子去轻轻擦拭,可茶水质轻,业已渗进了缎面儿的纹理中,在陆九卿的胸前腹前印出了姜黄一片。
    元承他们也闻声关切过来,一边数落着姑娘的粗笨,一边赶忙帮世子擦袍子。姑娘慌张中除了一而再的赔罪道歉,旁的啥也不会说了。
    其实先前碰倒茶碗儿的那幕元承也是看在眼里。那姑娘起身小心翼翼的放回提梁壶之际,世子伸出两只手指将那茶碗儿往自己身上拨了一下……
    元承自然明白,世子这样做是有意图的。他看向世子,果然世子趁旁人不注意时对他挤弄了下眉眼,元承便随即领悟。他数落那姑娘的嗓门儿顿时比方才高了几倍!
    “你这笨丫头!这么鲁钝还伺候什么客人?倒个茶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还不快给公子擦干净!”
    ……
    那边动静闹的不小,连楚妤和班苑之都听到了。他们往陆九卿那边儿看了看,班苑之不由得皱起了眉,心道竟是国公府的世子。
    楚妤回头看着班苑之笑了笑,脸面上柔和了许多,言语间带了几分恳切:“班公子,既然是早年的老相识了,可否就卖给楚妤三分薄面?若是公子对姑娘不满,那就再换位过来伺候可好?”
    班苑之知她这是急着去另一桌。若是换作别人,他定是不会这般轻易放她走,可偏偏对方是陆九卿。他便也不好再磨叽,只得爽快的笑笑,连连应道:“好说好说,全听楚姑娘安排。”
    楚妤笑了笑吩咐下去,她将班苑之这边草草了事,又不得不往陆九卿那桌走去。
    自以为洒了茶水的姑娘又去洗干净帕子过来准备再给陆九卿擦拭,他却只接过帕子,将人推开了。
    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环佩珊珊声,陆九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其实他原本也只是虚恍着帕子做做样子,若是真擦干净了还怎么算账呐?
    来醉花阁前,其实他是听到了这样一个传言:平阳侯商嘉年头年才迎娶的那个貌美夫人,如今流落风尘开起青楼了!
    人们在传扬这些风流韵事时,总是为了咋舌效果不自觉的隐去前因后果,譬如就极少有人提及‘被休的’这个前缀。
    而陆九卿却想要明日的传言变为这样:平阳侯商嘉年头年才迎娶的那个貌美夫人,不仅流落风尘开青楼了,昨晚还接客了,伺候的是平阳侯府的最大对家——国公府的公子陆九卿!
    于一名风尘女子而言,名节似乎是种无所谓的东西。但于陆九卿而言,她却是羞辱平阳侯的绝佳物什。
    只是如今陆九卿才发现,她或许‘稍稍’有些出乎了他的预判。
    先前半隐在珠帘里尚看不分明,如今眼看着她越发的临近,他心中竟是生出了几分不忍。
    罗裙低束,胸前半露。腰似小蛮,不盈一握。漫漫的裙摆直扫到地上,将脚踝尽数遮住,见不到她迈步,只见那腰枝轻摆,披帛随之舞动,整个人飘也似的袅袅而来……
    第4章
    楚妤走到陆九卿身前,以一双桃花眸子对过来,洒下无尽柔媚,似是那股力量浓烈的可以将人灼伤。
    她还是那套待客的说辞:“这位公子,我是醉花阁里的妈妈,若是姑娘们伺候的有什么不尽心的,公子大可于我说。”
    陆九卿看着她,却没有应什么,眸中带着些些薄凉。倒是先前的姑娘快急哭了,这下见楚妤过来解围,慌忙解释道:“方才是我不小心将茶……”
    不待姑娘说完,楚妤就伸过一只握着扇子的手去,示意住口。那指尖如削葱,染着朱红的蔻丹,嫩而纤细,握着扇柄的姿势像极了在捻一朵花儿。
    反正眼前的情型一看便知,又何需旁人再多费唇舌说解。
    “你先下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楚妤每说一句话,绛唇间都仿佛有两片花瓣儿在翻飞,直让人看得勾了魂儿!仿佛这一晚可以什么皆不做,只看她站在这儿时不时的扭捏一下动作,再轻轻吐出几个字儿,那便可以满足心底的贪欲。
    只是陆九卿却似乎并不买账,非但没理她,还一撩袍子坐了下来。
    楚妤眼底是无奈,今晚的客人一个比一个难应付。但她还是奈着性子又寒暄了句:“公子贵姓呐?”
    “陆。”九卿端起杯酒饮了口,似是在随便应着。之后他抬起眼帘看向楚妤,双眸微醺,睥睨万物。
    楚妤心底却是有了些猜度。
    陆?难道是平阳侯最痛恨的那个凉国公府上的公子?若不是国公府,京城里似乎也没有哪个陆家能有这等排场了。若果真是那个陆家,倒也不太坏。能让平阳侯府忌恨的人,那不是太可爱了吗?
    京城里谁人不知,凉国公陆府与平阳侯商府,那可是自老侯爷时就积下的宿怨!就连两年前刚刚袭了侯爵的商嘉年大婚,一时间双喜临门,邀了整个京城的达官贵人,连以往有些过节的对头都邀去沾了口喜酒,却独独没给国公府递贴子,可见两府的积怨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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