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由丛宁自己决定。
而作为她的男人,他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让她逃离这场噩运。
在一室令人难捱的寂静中,罗赛...第一次在他的父亲面前垂下头颅,弯折膝盖。
他的目光自下而上地望着办公桌后的男人,神态郑重而平静:
“父亲,请您帮我。”
罗恩:“你希望我怎么做?派出精英卫兵协助你作战,出面吸引阿诺德的火力,亦或是...伙同女王向他施加压力?”
罗赛:“我制定了详细的计划——”
罗恩露出一个残酷的微笑,他语气幽幽地打断罗赛未尽的话:“罗赛,没有我的帮助,你的计划无法实施。”
“你很清楚你将做的事很大概率会连累你的母亲,打破她目前安逸平稳的生活。你现在是在求我。但你也该知道,党梵是我的女人,我只对她一人负责。”
“而丛宁...是你的人。”
他道出一个残酷的事实,在罗赛没什么情绪流露的目光下,从一个方形包装盒里抽出一支雪茄来点燃。
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起,遮盖住罗恩锐利而深邃的目光。
跪在地上的罗赛凝视父亲片刻,最终...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动作缓慢,身形亦有几分僵硬,但站直身体后从他展开的身躯上流露出的那股年轻而锐利的气势却未曾有丝毫消减。
罗恩抬眸朝他看来。
隔着一缕又一缕升至半空的青烟,父子二人目光对视,互相都很坦然。
罗赛看见父亲紧皱的眉心,他很清楚...他父亲现在对他一定十分失望。失望透顶,以至于不愿再张口浪费力气责难他。
罗恩的脸色的确十分难看,他的目光沉了下来,一边在心中思索有关无望之地的传说,一边看着自己儿子决绝走出书房的背影。
他正要下令命卫兵将年轻气盛的罗赛拦下,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声音。
像是广阔的平原突然起了一阵阴风,因为没有树木遮挡,幽微的风声逐渐变得强劲,呼啸着钻入他的耳廓。
但书房门窗紧闭,一直靠新风系统通风,并且墙壁和玻璃的材质都具有极强的隔音能力。
罗恩怀疑这是自己在盛怒和极度的失望下产生的错觉,可他同时看见走在前方的罗赛突然停了下来。
罗赛侧头看向窗外。
天空阴沉了下来,漫无边际的乌云层层压低,远处公园的树木被风吹折,在一片萧瑟的暴雨将至的景象中,对面窗户的玻璃蓦地产生一丝裂痕,随后不给室内二人丝毫心理缓冲猛地爆炸开来。
下一秒,几乎能将人烫伤的热空气从破碎的窗户口涌了进来。
罗恩和罗赛同时快步走至窗前。
这时,更为诡异的声音出现了,在一声类似鸡蛋破壳的声响后,悠长的嘶鸣声、低吼声、不似人声的嬉笑声、咂嘴声陆续从苍穹的方向传来......
......
南岸地势最高的一片区域上空,压低的层云缓缓散开。
似乎是接受到了某种信号,以此为中心,布满南岸上空的乌云渐渐消散,太阳出来,风也停了。但同时,每个人耳边犹如环绕立体声的诡异声响也愈发明显。
这是活物才能发出的声音。
是筹谋已久的怪物们争相恐后踏出囚笼的窃笑声。
地下刑房内,在罗赛设法营救丛宁时,丛宁...被痛苦打败了。
无望之地的边界、禁锢诡魅嗜血的怪物的门在仇恨和痛苦的驱使下主动向外界敞开一条缝隙。
无法被人类触碰的空间化作实质而具象的存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开一道虚幻的空间裂缝。那裂缝一经出现便迸射出刺目的华光,如同吸纳万物的黑洞,将房间里被罪恶侵染的人和物尽数收入其中。
先是身形健壮、目光冷漠的士兵,随后是无数昂贵的摄影器材,染满血肉的刑具,以及...行刑者季冉。
季冉反应极快,几乎在虚空裂缝出现的同一时间,便高声尖叫着、一刀深深插入丛宁的胸膛,力道之大直接将丛宁肉.体塑就的身体直接贯穿。
她似乎想借此稳住自己的身形。
但虚空裂缝的吸附力太过恐怖,锋利的尖刀受到来自身后的强大力量影响,自上而下将丛宁胸腹划出一个长长的刀口后,便和她的主人如同暴风雨中滚动的残叶般消失在那刺目的华光后。
被刺目的华光淹没的最后一秒,季冉微笑着看向丛宁。
禁锢身体的金属镣铐被虚空裂缝强大的引力吸引,骤然崩裂后又消失不见。
丛宁重得自由,将地下一层彻底清扫后,她拖着残破的身躯,身子歪歪斜斜,步伐却略显急促地朝一楼、二楼走去......
王十安一直守在阿诺德的住所外,异样发生时,他第一个朝这座气势恢宏的院落冲了进来。
——没有人。
这是王十安冲进这座院落后最为明确的感受。士兵、佣人、管家、房屋主人......全都消失不见。
不久前这里还是一座安保森严的院落,现在却连一个活人的影子都找不到。
房间像是被狂卷风洗劫又中途停止,于是被风卷至半空的各种物件全都直直砸了下来,地上到处是破碎的玻璃、瓷器、断腿的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