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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门口站定,接着向两边退开,恭恭敬敬地让出一条路来。
    伴随着“呵呵”一声轻笑,一名衣冠楚楚、长身玉立的公子轻摇折扇,从他们之间缓步而出。
    他所经之处,黑衣护卫纷纷单膝落地,口中整齐划一地高呼:
    “恭迎大少爷!!!”
    聂昭:“……”
    怎么,这是在拍歪嘴龙王土味短片吗?
    “筝儿,别闹。”
    她一个念头还没转完,这位公子竟然当真勾起一侧唇角,露出一个三分邪魅、三分倨傲、四分嘲讽、加起来就是十分欠揍的笑容,语气温柔亲昵,还带着点时下流行的气泡音。
    “你我既已定亲,那便是一家人了。你要出门,怎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回头我可要和伯母说一声,让你再好好修习一下《女诫》,免得辱没我们周家门楣。”
    “…………”
    聂昭定下神来,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了一眼,心道这小伙子皮相倒是俊俏,可惜含油量太高,就方才这自以为颠倒众生的一笑,足够让她现榨三斤橄榄油。
    和他一比,就连龙王都显得眉清目秀了。
    反倒是那少女,虽然一身便服,没有脂粉钗环点缀,却自有一段清雅脱俗的风韵,令人一见便心生亲近之感。
    “定亲,定亲是我父母的意思!我没有答应!”
    少女神色惊惶,口齿却很清晰,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我说过,我不想成亲。去年我落榜只是意外,求求你们,让我再考一次吧!这一年来我悬梁刺股、日夜苦读,一定能——”
    公子面色一寒,冷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子女置喙的道理。两家早已定下这门亲事,我还送了丰厚聘礼上门,岂容你这样任性?”
    “再说,你兄长给镇国公世子做了伴读,前程似锦,哪里还用得着你去考试。你快些随我回家,学着打理内宅、孝敬爹娘才是正理。”
    他说完也不问那姑娘意见,转头向一干黑衣护卫道:
    “愣着做什么?筝儿年少胡闹,还不快带她回去。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可这样抛头露面,丢人现眼!”
    护卫们对他言听计从,当即一拥而上,伸手就要去抓那姑娘。
    “……”
    “……”
    面对这明火执仗的一幕,方才那些个写传世名著的、用鲛珠敷脸的、要娶镇国公闺女的,忽然齐刷刷变成了石头做的,一个个垂着头纹丝不动,噤若寒蝉,连雕像都比他们灵动三分。
    有几个年轻姑娘看不过眼,意欲上前,却被同行的年长者拽住:
    “莫要犯傻!你可知那人是谁?他就是善州城城主的外甥周韬,得罪了他,我们全家都要吃挂落。”
    “他家中姬妾如云,姑娘一房一房抬进去,有几个跑出来的?我邻家有个泼辣妹子,不过嘴快说了他几句,隔日城主便下令,将她许配给自家一个丑陋的马夫……”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人家两口子的事,外人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再说,那姑娘早已与他定亲,又收了聘礼,自然便是他的人了。周少爷带回自己的妻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
    聂昭听得直皱眉,这分明是个玄幻世界,怎么价值观还是熟悉得令人吃鲸?
    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在众人议论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一旁那位穷书生的书箱摇晃了两下。
    说不定是圣贤书有灵,看不下去这幅荒唐景象,想要跳出来啪啪打脸。
    哈士奇察言观色,见缝插针地向她科普道:“我刚才不是说过吗?震洲灵气稀薄,修行之人极少。除了修行者之外,大多数人的想法都有点……嗯,迂腐。”
    聂昭眉头皱得更紧:“他们这样倒行逆施,仙界不管吗?”
    萨摩耶叹口气道:“倚强凌弱,崇男抑女,皆属凡间积弊,仙界理当承担教化之责。但如今的辰星殿尸位素餐,视若无睹,震洲才会变成这副景象。”
    哈士奇点头附和:“没错。小妹别担心,在我们太阴殿,狗都不会这么说话了。”
    聂昭:“如果我们弹劾……”
    萨摩耶:“多半不会有结果。在帝君看来,凡人的事都是小事,唯有仙试才是大事。以此来弹劾辰星殿,只怕还不够分量。”
    聂昭:“……原来如此。我完全明白了。”
    难怪清玄上神如此理直气壮,原来这种畜生行为还有时代背景,上上下下都不觉得强取豪夺算个事儿。
    ——我可去你大爷的时代背景吧!!
    聂昭略一思索,很快便拿定主意,转向暮雪尘低声道:
    “我去救那姑娘。然后咱们分头行动,免得引人注目,耽误了你们的正事。”
    她办事一向雷厉风行,说完便要起身,却被暮雪尘强硬地一把按住:“别去。”
    聂昭面露歉意:“抱歉,我也不想惹事。不过,这姑娘与我处境相同,将心比心,我不能见死不救。”
    “不是。”
    暮雪尘摇了摇头,垂着眼沉思了一会儿,字斟句酌地缓缓开口道,“你别去。血会溅到你身上。”
    聂昭:“?”
    她头上刚冒出一个问号,便只见身边沉默如山的猛男——阿拉斯加“东风”霍然站起,发出一声低沉浑厚的怒吼,然后如同暴风般一跃而出,笔直扑向那群黑衣护卫。
    只听他吼的是:
    “老子**你们**!!你们这群**东西!!*你*!!*你**!!*******!!***********!!!”
    聂昭:……原来“说话不好听”是指这个啊?!!
    阿拉斯加块头惊人,这一扑更有雷霆万钧之势,好似一柄重锤砸落,当场将那些护卫撞得人仰马翻。
    “哇?!你、你是什么人!”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好大的胆——呜啊啊啊!!”
    东风大哥狗如其名,狗狠话不多,对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哀嚎声充耳不闻,提起砂锅大的拳头,一拳一个将他们捶飞到十米开外。
    聂昭:“???”
    ——不是,说好的秘密调查呢???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正面暗杀法”,只要把所有人都打死,就没人知道我来过???
    哈士奇:“哦,忘记说了。我们这易容术方便得很,今天一张脸,明天一张脸,上个茅厕的工夫都能换三张脸。就算惹出什么麻烦,回头换张脸就是了,问题不大。”
    萨摩耶:“阮仙君教导我们的时候,曾经这样说过:‘遇见讨打之人,该打便打,千万别忍着。世上讨打之人太多,记都记不过来,忍着忍着便忘了,岂不是白白放过他们?’”
    聂昭:“……”
    你们这纪委作风还挺野,和我老家那边的画风不一样,不过我喜欢。
    她当下不再迟疑,在脑海中迅速排练了一遍“路见不平的刁蛮千金”人设,确保自己可以本色出演、一秒入戏,然后反过来将暮雪尘按回到座位上,微笑道:
    “师弟,你在这里坐一会儿。离远些,千万别过来,小心血溅到你身上。”
    暮雪尘:“……”
    话音未落,聂昭已经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揪住那歪嘴公子周韬的衣领,一记左勾拳捶在他腮帮上,生生捶断他两颗后槽牙。
    不等对方开口,她便抬高嗓门怒斥道:
    “打狗还要看主人,敢打我家的书童,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周韬:“???”
    ——不是,分明是你家书童在打我家护卫,还一个打十个啊?!
    ——而且你那是书童吗,那根本就是一头北方的熊!你看看我家的人,一个个都被打得嵌到天花板里了!!
    “你……我……”
    他艰难地开合了一下嘴唇,挣扎着想说些什么,聂昭反手又是一拳,直打得他仰面朝天跌倒,两道鼻血飞溅而出。
    “你还敢顶嘴!”
    聂昭气沉丹田,洪亮的骂声响彻船舱,“没大没小,我让你说话了吗?”
    “俗话说‘强者为尊’,如今我尊你卑,你敢在我面前这样放肆,一看就没有好好修习过《男德》。”
    “我也想问问你父母,怎么会放你出门丢人现眼?莫非是觉得这龟儿子养废了,不如送出门让人打死,好抓紧时间再生一个吗?”
    第5章 关门打狗
    周少爷长这么大,从来没挨过这种毒打。
    这也难怪,他是周家金尊玉贵的嫡长子,在家蜜罐里泡着,在外狗腿子捧着,蹭破一块油皮都要嘤嘤老半天,只当自己血管里流的是蜂王浆,别人都是地沟油。
    他九岁那年,有个书童泡茶时不小心,在他玉嘴上烫了个针尖大小的水泡,就被他差人打断了腿,扔到荒郊野地里自生自灭。
    他十四岁那年,蛋还没有二两重,就学会了欺男霸女,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通房丫鬟。
    什么?
    那个书童还活着吗?
    那个丫鬟后来怎么样了?
    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事,怎么值得留在周少爷脑海里,占用他稀少而宝贵的记忆空间呢?
    从小到大,身边所有人都告诉他:
    “少爷做得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威严,不愧是继承家业的嫡子,果然不同凡响!”
    所以,他万万没有想到——
    有一天,他这张吹弹可破的小白脸,竟然会被人像打年糕一样毫不留情地暴捶,又像擀面皮一样来回碾压。
    不过片刻工夫,他的鼻子、眼睛、嘴巴,没一样还在原位,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家出走,却又很有默契地一齐喷出血来。
    “@#**……%@**#%……#**@!!”
    昔有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虽说聂昭的拳头分量小了一点,顶多只能算个s号的鲁提辖,但这三拳下来,效果也不遑多让。
    “……呼。”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仿佛回到了当年大学时代,有个不知死活的男生跟踪骚扰她室友,被她一记鞭腿抽得跪下求饶的时候。
    ——当然,事后她也没忘记报警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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