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皓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快步地跑到宋衍的跟前,他戴着一顶棒球帽,肩上背着小书包,仰头看着宋衍,眉眼比之前更为清俊。
宋衍应了一声,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小皓的头顶。
颂颂看见了,悄悄地转了转眼睛,忽地,他也学着小皓的样子,从医院的椅子上爬了下来。
时隔近一年的时间,小家伙走路已经很稳当了,可是姿势还没完全地改正过来,偶尔还是一颠一颠的。他迈着小腿,张开两条短短的手臂,对着宋衍的大腿,用力地一把扑了过去。“姑父,医生说……”
“我是你爸!”
宋衍敛眉,用力地敲了颂颂的脑门儿一下。
“哦……”
小家伙眨眨眼睛,拉长了语调。他揉了揉眉心,反应了一会儿,忽地,又咯咯地笑了出来。“爸爸,医生说……”
“颂颂……”
“好啦好啦,颂颂,你别闹,安静一会儿,到奶奶这儿来。”
宋衍欲言又止,忽地,不远处,高萍朝小家伙招了招手,一脸温和地笑着,笑容慈眉善目。
宋衍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小家伙懵懂地点头,蹦跶着转身,爬上椅子,窝回了高萍的怀里。
走廊里恢复了寂静,没人说话,产房的灯亮着,清冷的光线寂寥寡淡,映照在白色的地砖上,仿若波澜不惊,平静得不像样子。
被高萍一语道破,宋衍确实很烦。他长腿微曲,坐到了产房门外的蓝色座椅上,身体前倾,两只手肘支在膝盖的上方。抬眼,又看了一眼医院里的禁烟标识。
医院不能抽烟,他眉头紧锁,烦闷地抓了抓额前的短发。
很难说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上一次生孩子他就不在,这一次又是半路才回来。明明说好了要一直陪在伊棠身边等孩子出生,可没想到孩子早产,导致他又食言了。
仰头,宋衍无奈地叹气。
自从自己得知伊棠羊水破了的消息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三个半小时了,伊棠在产房里呆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医院也没派个医生或护士出来传递消息,他真的怕她出什么意外,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在生孩子的过程中出了意外,那他又该怎么办,他和颂颂能怎么办。
太阳落山,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半小时后。
“恭喜,宋太太生了个……”
产房的门开了,一个中年的女医生走了出来,宋衍兀的站起,还没等医生的话说完,他掠过对方,拉开门板,径直地朝门里走去。
门里,负责接产的医生和护士微怔了一瞬,几个人正在洗手,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走进来的高大男人。
宋衍看也不看,绕过一道屏风,找到了伊棠。
屏风后面,女人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她身上穿着一条柔软浅色的裙子,裙子下摆斑驳点点,赫然是生产后留下的血迹。
伊棠是自然顺产,生产前她当初自己决定的。她说这样对宝宝健康,以后对身体恢复也有益处,颂颂也是顺产,第二胎她自然也没有要去刨腹的打算。
小婴儿就趴在伊棠的胸口,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睡得香甜。
散落在床上的乌黑长发已经被汗水全部打湿,伊棠的唇色苍白,勉强地支撑着精神,她睫毛微动,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宋衍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站了好久。
伊棠看在眼里,心里面微微地动容。好半天,她哑着嗓子,轻轻地问道。
“怎么了?”
“我以为我会见不到你了……”
“傻瓜……”
莞尔,手指尖轻轻地动了两下。伊棠想抬手,可身上实在是没有半点力气。
宋衍连忙快步过去,单膝跪地,捏住了她的手腕。他跪在病床前,深深地望着伊棠。男人粗粝的手掌包裹着女人细腻白皙的柔荑,宋衍拉着她的手背,贴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伊棠抿唇,唇角漾起了一丝笑意。
宋衍也不起身,就那么一直跪在她的面前,“想我了吗?”
他伸手,拨开了她额前碎落的刘海。他这一趟去淮城工作,去了整整三天,伊棠最近嗜睡,他也不敢常给她打电话怕影响到她和孩子休息,可他也知道,他不在她身边,她心里的不安全感肯定又会增多。
“嗯。”
伊棠肯定地回应。她想他,好想好想。
她昨晚睡觉还梦到他了。
宋衍微微地知足,“害怕吗?你生孩子我都不在你身边。”宋衍之前陪她去过产前培训,他在影像里领略过生孩子是种什么场面,伊棠裙子上的血还没干,实话说,宋衍都不知道他能碰她哪里。
他跪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只能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腕,现在的伊棠在他眼里,就好像风光霁月时天边浮现出的一道难得的彩虹,生怕一不留神,松开一点,她就会烟消云散、消失不见。
伊棠看出了他的小心,微笑,她轻轻地摇头,“不怕。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再说,她这好歹也算是第二胎了,有了前面颂颂的经验,这一胎也顺利多了。
她只是很想他,但她并不担心他不会回来。结婚这么久,她对他早已足够信任,她现在很了解他,也没有刚结婚时的那么不安。思忖间,白净的指尖慢慢地移动,她看着宋衍的眼睛,不说话,温柔地摸了摸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