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音眼前仿佛有画面,他开车狂奔,撞上的时候天地摇晃,金属脆薄如塑料,一身是血的他躺在弹出的气囊上。
城市里每天都上演的一幕,落到他身上,变成她此刻心里新割开的一道疤,见肉出血,真以为她修炼出了铁石心肠?
安东见司音不说话,连声叹气:“说了不能告诉你吧,就是怕你露出现在这副表情。虽说那时候阿征对你是恨之入骨,可还是忍不住替你考虑。”
司音苦笑。
“也可能是害怕你就算知道了这件事,还是不肯回头来看他吧,他那时候脆弱的跟玻璃人一样,再有这么一次打击,我们都替他受不了。”
司音握着杯子的手一紧,说:“他在医院躺了多久?”
安东说:“没有半年也有几个月,回去修养的时间就更久了。你知道他小时候生过病吧,一直到现在造血功能都不太好,那次也是因为这个挺耽误治疗的。”
无言以对,索性沉默,司音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明明点的是奶,喝到嘴里却居然有几分苦涩。
安东送司音回宾馆,房门之前,他止步告别,道:“你早点休息吧,我就不进去打扰了。”
司音说:“你路上慢点开车。”
安东说了再见,却没走的意思,站在原地一阵扭捏,最后朝司音眨一眨眼,道:“你能这么关心他,就证明心里还有他。”
司音这次没急于撇清关系,低着头,一只手在包里翻找房卡。
安东絮絮:“司音,你真的别再怪他了。”
司音闷着声音:“不怪他。”
可就是心里立着一道坎,她跨不过去。
***
第二天一早,司音叫了辆车赶去韩征那边。刚一给司机看地址,留小平顶的男人便说知道,不过这地方门禁森严,没有通行卡,应该不好进去。
司音踟蹰一会是不是给他打个电话,谁知道刚一下出租车,就看到一人穿着灰色t恤,黑色速干裤,活力十足地站在小区门口抻腿。
韩征也看到她,拿挂在脖颈上的白色毛巾擦了擦汗,说:“来得挺早的嘛,幸好刚刚没跑多远就回来了。”
小腿结实,腰肢劲窄,t恤被肌肉撑得紧紧……司音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回,说:“早。”
韩征带司音进小区,有在外巡视的保安瞧见了,笑着迎上来问:“韩翻译,头一次见你带女孩回来啊,还长这么好看,不给大伙介绍介绍?”
司音不太习惯这样的热情,也对过分灼热的视线过敏,偏过头看苗圃里的一株高树,表情冷淡。
韩征还真怕身边这人发脾气,连忙上去给人发烟,笑着说:“改天聊,今天还有点事,得赶紧回去一趟。”
“那就赶紧回去吧,有事不能拖,抓紧时间办。不然一会儿到时间不得不上班,你事还没办完,那就闹心了。”
韩征听得讪讪。
“韩翻译,以后这姑娘再来,我们可就认识了,刷脸就让她进,你私底下要有点什么,赶紧就给清了去。不然撞见什么,打起架来,我们帮理不帮亲。”
韩征苦笑点头:“谢谢,谢谢!”
韩征买的高层,复式结构,进门路过一长玄关,迎面而来的便是落地窗外高楼林立的城市一景。
韩征家里不常来人,给她备的是一双方姨穿过的草垫拖鞋,小了一码,她脚肉多,挤出十个涂着透明甲油的指头,像饱满的玉米粒。
韩征多看了片刻方才移开视线,摸摸喉咙,问:“你吃过早饭了吗,我一会去做,给你多弄一份?”
司音说:“不必,吃过来的。”
宾馆早餐,不算太好,但丰富管饱。
司音已经开了相机,正拨弄着试拍几张。
她专业起来的样子还真像那么一回事,韩征知道自己顶多算是个拍摄的工具,说:“那好,你随意吧,我先去洗把澡换身衣服,跑得一身是汗臭死了。今天早上我没任务,时间不用卡得那么死,你想拍什么就跟我说,尽量满足你。”
司音举着相机,透过镜头观察他,说:“你就跟往常一样就行,不必太过刻意,也不用理我,不然就成摆拍,失去意义了。”
韩征说好,趿着鞋子往阳台上拿衣服裤子。
进到浴室的时候,朝后面对他按快门的女人道:“为了‘跟往常一样’,我是不是该把门开着让你拍?”
司音眉梢一挑,歪过半张脸,自相机后面出来看他,说:“你要是想为艺术献身,我倒也不是特别介意。”
韩征原本想看她跟小时候一样含羞带臊地离开,没想到她早参透了对付流氓的方法是比他更流氓这一道理,一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倒把他给弄尴尬了。
韩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你之前是不是拍过这种为艺术献身的?”
司音一沉吟,他立马调头气呼呼地走开,抱怨:“居然还敢想!”
说着,韩征便是将t恤一扯,露出结实的上身,关门的时候,已将衣服揉成一团扔进洗衣篮里。
司音一连按了几次快门,心下忽地莫名一颤。
连忙拿过相机开了预览,翻到刚刚拍下的几张照片,手指滑动缩放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