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闹什么脾气?”暮晴皱起眉头看向同胞兄长,心底好大一阵烦躁。
从小他们兄妹就不是很对付,总要寻着点什么由头来吵架。
“我不想和你吵,这里是医院,你有事就赶紧办,然后马上走。”朝雨冷哼一声。
“……”暮晴忍了忍,同样冷着面色道:“家主要我来看望二少爷,问问医生他的情况如何。”
“如何?”朝雨怒极反笑:“二爷的胸口被开了一枪,不死不活地躺着半年了!你们还想怎么样?”他低声对暮晴道:“不要以为你私底下帮大少爷做的事我一概不知!”
“那一枪难道是家主开的吗?家主难道没有替二少爷善后吗?你难道不清楚少奶奶为这件事付出多大的代价吗?”暮晴挂起嘲讽的笑意:“二爷还活着,这就是家主最大的善意。”
“你!”
“这里是医院,你们有事不妨去外面吵。”护士长皱着眉,颇严厉地看着他们二人。
两人便都沉默了下来,暮晴深深地看了一眼兄长,尽力平和道:“放心吧,二爷毕竟是家主的亲弟弟。”说罢她便转身离开,留下神色不辨的朝雨。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徐温阳的病房里。
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徐温阳,朝雨不仅心里不好受起来。
“二爷,您说您当时认真一点去争家主的位置多好,至少用不着被人摆布了。”朝雨苦笑道:“看看您现在……少奶奶,呸呸呸,是叁小姐,叁小姐知道您这个样子,不是白费她费心救您的心意了吗?”
朝雨是自愿留下照顾徐温阳的,无他,在朝雨小时候,徐温阳也总是对他多番照顾,而且他也算得上徐家的亲信,值得信赖。
在这以前,他也是跟着徐云深到处谈生意,知道不少事的内幕。
“叁小姐也已经回到徐家了,只是夫人和家主联合起来骗她,说老爷不在了,连您的存在都直接给抹了……您说,这多过分啊。”
“我知道您最关心的还是叁小姐,可您不醒过来,又怎么能照顾得了叁小姐呢?特别是现在这个情形……”朝雨走到窗户旁,恰好看见妹妹离开的背影。
这股冷酷劲还真像家主……
“二爷,叁小姐她也是需要你的吧。”
***
突然无痛多了一个儿子,京窈虽然表面冷静,但内心相当复杂。
如徐云深所说,这是她和徐云深的孩子,天生就有智力障碍,今年六岁了,也只会喊两句爸爸、妈妈。
其中妈妈的发音尤为清晰。
京窈低声问道:“我在知道和你的关系后还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吗?”
徐云深摇摇头,心疼地注视着京窈,“是孩子出生以后,渐渐我们才发觉孩子不太正常,去查了原因,也才暴露我们是兄妹的事……”
京窈蹙了眉,又问:“这就是你想方设法也要瞒住我的事?”
“抱歉。”
“……这也是我们分开的理由?”
“是,当时望月快两岁,你带着他远渡重洋,去了越南,两年前我才找到了你们。”
“望月……他叫望月是吗?”京窈看着明明睡着了,却还要紧抓她手不放的小家伙,心里其实已经信了七分。
这一幕也让徐云深五味杂陈。
他肯定道:“对,他叫望月,徐望月。”
他们对视着,京窈在他眼里看不到一丝谎言的痕迹。
事实就是如此,也本该如此。
***
这几天京窈的视线压根没有离开过这小家伙。
哪怕智力不健全,也不耽误京窈对这孩子浓浓的喜爱之情。
晚上徐云深从她背后抱住她,甚至吃味地说她对儿子好过了他。
京窈白他一眼,嫌弃他连儿子的醋都吃。
“怎么不吃,他也是个男人,还让你另眼相待。”
小望月见到了妈妈自然是不愿再分开,连睡觉都要挨着妈妈才行。
徐云深被迫挤到床边,留了大半位置给那娘俩。
京窈轻言细语:“你有毛病。”
徐云深失笑,吻了吻她的侧脸,同样轻声道:“其实……我更爱女儿,如果望月是个女儿,我会更爱她。”
京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性别歧视?”
“只是觉得,女儿会像你。”徐云深柔声道。
京窈心里出现一抹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望月这个样子,注定这辈子都离不开我们……徐云深,我似乎明白八年后的我无论如何也不想死的心情了。”
徐云深搂紧她的身子,在她耳畔说道:“你放心,哪怕我们真的会有离开的那一天,望月也不会没人照顾,他会永远是徐家的小少爷。”
京窈握紧他的手,良久回过身融入他的怀里,“徐云深,别把这么多东西扛在身上。”
“你们不是我的负累,永远不是。”他轻声道。
京窈没在说什么,转而问起其他的:“对了,你为什么让望月学书法?其他开发大脑活跃度的课我还能理解,但要他会写毛笔字做什么?”
徐云深淡淡道:“徐家的家主都要会写一笔好看的字,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签字的时候过得去就行。”
京窈:“……”
本末倒置属实是让他玩明白了。
“话说回来,这世上的意外那么多,把字练好,说不定以后还能给他伪造一个自闭症天才书法家的名头,好歹混口饭吃。”徐云深煞有介事的说道。
京窈踹了他一脚,“快滚。”
徐云深滚到床下,坏心地把京窈也拉下来,两人裹成一团,京窈竭力忍着声音,怕吵醒望月,使劲地掐徐云深,睁圆了眼睛:“那麻烦你也给我造个丈夫早亡,独自拉扯儿子的英雄母亲的形象!”
徐云深忍着笑:“好说、好说。”
***
方朔到的那天广州下了暴雨,小望月怕打雷,缩在京窈怀里怎么都不肯走。
“妈妈、妈妈……”他不停叫着妈妈,京窈也没法撒开手。
于是方朔到的时候,就看见京窈抱着熟睡的小望月,并不热络地看了他一眼。
“好久不见了,京小姐。”他依然有礼貌的问候,徐云深在一旁道:“窈窈,这就是天师府的大天师,方朔方先生。”
徐云深说他城府深,但长得倒是一副儒雅随和的模样,脸上的笑容颇为真诚,和徐云深站在一起也没有丝毫的逊色,举手投足间彬彬有礼得很。
“您好,不好意思,我儿子不太懂事,您不介意的话,我得带着他了。”
恐怕他介意也没什么用,方朔和京窈也打过几次交道,深知她的脾性。
“当然,请吧。”
几人落座,即刻有人来上茶。
“二位,我也不兜弯子了,长话短说吧。”方朔唇边噙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如惊雷:“京小姐如今不止会不停重生,届时还会磨灭人性和感知,成为彻头彻尾的行尸走肉。”
徐云深:“……”
京窈:“……”她听罢后笑了出来,并不担心似的,问道:“如何得出的结论?”
“上次取了京小姐的血和肉,回去化验了许久,确定了再生关系,并且对比了我们在玉龙山下捕捉到的怪物的细胞,发现基本是吻合的,所以我们专门研究这方面的师姐说,京小姐之所以还能保留理智和行动力,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你们天师府还挺注重现代科学啊。”
“过奖,与时俱进罢了。”
京窈调整了望月在她怀里的位置,以便他更舒服些,然后用一种极其随意的口吻问道:“我还剩多少时间?”
“这就说不好了,或许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不一定。”方朔微微笑道:“很有可能在座的各位都见不到。”
嘴巴倒是挺坏的。
京窈微微白了一眼。
“方朔,你觉得今天我请你过来是听你给我们说这种消息的么?”徐云深的眉眼都快结冰了,语气十分不善。
“唉,总要告诉你们最坏的打算嘛。”方朔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好消息是,这种状态的解除之法,我们已经有眉目了。”
京窈看都懒得看他,“坏消息呢?”
“嗯,在解除长生的一瞬间,京小姐会即刻化成齑粉,灵魂也没有再入轮回的资格,会彻底成为世间随风而逝的一缕尘埃。”说罢,方朔看着京窈仍旧平静的眸子,突然觉得有一丝无趣。
怎么这个女人是永远不会被吓到吗?
“当然了,京小姐可以和家人一起度过一段非常幸福的日子,等在乎的人都离世了,再去世也来得及——哦,前提是您没有先变成个怪物。”
京窈无语地想,难怪徐云深讨厌这人,说话不是一般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