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胤砍的宫人是太后送来的,从他方才的话里,沈琬听出他未免带着些许对太后的怨恨,若这个节骨眼上巴巴去报给太后知道,保不准就会正好惹怒了慕容胤。
再者宫里又有什么事能瞒过太后,她送去的人少了一双腿,想不知道也难。
夜里慕容胤没有让沈琬过去,沈琬倒是松了口气,在偏殿睡下了。
到了天亮,沈琬还没起身,李屈便过来告诉她,昨夜慕容胤让一宫女侍寝,天还没亮起来,原本睡得好好的,却听见里头的宫女尖叫一声,值夜的人连忙去看,她已经被慕容胤杀死在了床上。
果然没过半柱香的时辰,宫人又来问沈琬该怎么办。
沈琬哪知道怎么办,太后那边没动静,她便也装模作样瞒着,左右不是慕容胤出了什么事,只能先把人葬了再说。
此后短短一个月里,广阳殿抬出去的宫人有十数个之多。
这让经历过崔氏之祸而宫人稀少的大齐宫廷雪上加霜。
其中有和孙荷儿长得相像的,也有纯粹为慕容胤侍寝的,沈琬每每一盘算,心里直发寒。
慕容胤根本不能行床笫之事,那么因侍寝而死的人,就有极大可能是知道了慕容胤的秘密,他才把她们杀了。
沈琬为自己感到惴惴不安。
因为她也知道慕容胤这个秘密。
正值入夏暑热,沈琬便干脆借苦夏称病,闭门不出,索性避开慕容胤,免得他想起自己。
青寒大抵是与慕容樾说了,倒是悄悄对她道:“娘娘这样很好。”
沈琬的脸红了红,小声喃喃道:“也不必事事都说。”
青寒笑了:“不是奴婢说的。”
说完便含笑不语。
不是她说的,那自然就是慕容樾问的。
沈琬慢慢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团成一颗球,一张脸红扑扑的。
两人这又算什么呢?
那天晚上她没对着慕容樾哭倒还不要紧,这下反而让他顺理成章放了人过来。
不过,青寒做事稳妥有分寸,沈琬不讨厌青寒也就是了,同样也不排斥青寒和慕容樾的交流。
他想知道就知道吧。
沈琬“病”了好几天,太后听说之后马上便过来看了沈琬一趟。
太后还带了太医过来,沈琬并不担心太医诊出自己是装病,宫妃病了都是有缘由的,太医总要说出个所以然来。
太医诊脉后果然说了一大堆,太后不见得多担心,却是显而易见的失望。
沈琬当然明白她在失望什么。
等太医等都出去,太后便坐到沈琬边上,给她掖了掖被角:“好生养着,年纪轻轻的可不能落下什么病根,哀家还等着你赶紧给哀家生个孙子出来。”
大皇子这一殁,慕容胤又没了子嗣,最急的就是太后。
沈琬心里腹诽,慕容胤什么情况,这位太后娘娘又不是不知道。
再说生下来了也要保住才是,万一再来个去父留子,那又是一场空,当上太皇太后就真的只有颐养天年的份儿了。
沈琬捂住帕子,剧烈地咳了几声,装出一副弱不禁风,心神耗尽的模样,惨白着一张脸道:“臣妾何尝不想有个孩子呢?只可恨这副身子,自从从别院回来之后,便感觉越发不济了,怕是只能生熬着……”
“让太医和宫人都小心伺候,哪有不能好的,你还年轻,别多想才是,”太后叹了口气,握住了沈琬的手,“说来胤儿的身子一多半都是靠着你入宫冲喜这才有今日,你倒不能把自己给折腾坏了。”
“先前幼时倒还好,臣妾只怕像了臣妾的娘,这么不死不活的……”
太后皱了皱眉,立刻打断她:“哪里就像若仙了?你该提着心气儿才是,这些道理不用哀家同你讲吧?”
沈琬低头沉默。
“罢了罢了,眼下说这些倒像是哀家为难你了,既是病了就万事都等病好了再说。”
沈琬轻轻点了点头,她这病可是要装一段时间的,至少要等装到慕容胤疯完,他一日不疯完,她就一日不会好起来,远远避开他。
一时太后还没要起身离开的意思,沈琬看出来她还有其他事,也不多问什么,只静静地等在一边。
过了片刻之后,太后才道:“上回因为大皇子,宝瓶她……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戎国的事对宝瓶的刺激仍旧还在,哀家本想再多留她两三年在宫里不急,但如今看来,倒是早些让她走出来的好。”
自从沈琬对大皇子见死不救,林宝瓶在小花园痛斥沈琬之后,两人就断了联系,都当宫里没对方这个人,沈琬也没兴趣去打听乐溪郡主的事,各自关起门来过,虽同在长乐宫,但谁也不碍着谁。
听太后话里有话,沈琬便试探着问道:“那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她成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比刚回来那段时日还要消沉,哀家看着总怕她出什么事,反倒有负昌顺大长公主临终前所托。”太后道,“女子一辈子不过为的就是嫁人这件事,等她重新嫁人生子,就能把从前的事情都忘记了。”
闻言,沈琬立刻就顺着太后的意思点了点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是怕郡主自己不愿意,那赫连氏父子也算是一方之主,不知京城中可有她看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