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出门,等在门口的沈富就跑了过来。
沈富手指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叶一柏手里的那张纸,“院长,真的答应了?”
“嗯。”叶一柏点头,得意地把签有温特教授大名的转专业申请书在沈富面前晃了晃。
沈富呼吸一滞,胖胖的圆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你就没想过万一医学院那边不同意你补上他们的专业课,你难道真的打算留一级!”
叶一柏诡异地沉默了两秒钟,面上带上了说不出的怅然,“留级啊,随缘吧。”
沈富:……
从行政楼出来,叶一柏好像有了什么心事,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差点撞到路旁的树上。
“一柏,你没事吧?”
叶一柏抿了抿唇角,转头面色认真地看向沈富,“他们不会真的让我留级吧?”
叶大医生从幼儿园开始就是拿五朵小红花的人,小学开始一路三好学生,初中保送,高中保送,唯一一次升学考高考也是以全省前一百名的好成绩考入的某知名大学医学院。
学到大二,以专业前三的成绩拿到了学校和哈佛医学院2+6本博连读名额,博士毕业就被全球最好的医学中心梅奥诊所录用,在今天之前,留级这个词从来没有出现在叶医生的字典里。
沈富:……
莫不是这次落水,把他这位好友的脑子给浸坏了?
——
两人今天下午没课,从学校里出来,叶一柏就和沈富告了别,他挥手拦了一辆黄包车,“去西华饭店,额嗯,旁边的当铺。”
黄包车夫招呼人的手停顿了一秒钟,“您说的是西华饭店附近的当铺是吗?”
“对,没错。”
“好嘞,您坐好了!”见叶一柏坐稳,他迈开腿小跑起来
四月里的上海正是春意正浓的时候,大路两旁的老树都抽出了新枝,街边服装店、美容室、牙医瘫、肉摊,各式各样的传统招牌周边围了一圈霓虹灯泡,颇有一种土洋结合的趣味,电车从转角处缓缓驶来,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一手拿着一张纸一边盯着过往的来人,时不时还伸手拽过几个,与手上的纸做比对。
其中一个老大爷可能是腿脚不怎么灵便,一拽就被拽到了地上,哎呦呦地叫唤起来。
“叫唤啥呢,快起来,别妨碍公务!”警察冷着脸不满地开口道。
叶一柏眉头微皱,这个年代的警察与后世的真的不可同日而语,如果是在后世的华国,正义感爆棚的男男女女早就围上去拿出手机拍视频曝光了,但现在大街上的人如同被驱赶的鸭子般,低着头快步走过老人,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这些警察执法都是这么暴力的吗?”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黄包车师傅闻言,先是左右看了一眼,见没有警察也没什么行迹诡异的人才接口道:“暴力?这还算好的了,原来有皇帝老爷的时候,反抗捕快最多被打两下,现在这些黑皮不一样,他们比官还厉害,惹恼他们是要吃枪子的。”
“前天,就在这,这大街上,一个服务生被警察局局长当街打死了,那血流了一地,我看着就吓得慌。”
黄包车师傅边说边摇头,说完又好似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番。
“您以后看到这些黑皮就躲远点,他们才不管您是不是大学生。”
警察局长当街打死服务生?叶一柏记得他来这个时代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黄包车师傅对于叶一柏这种诚恳的道谢,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他连声说不用,随即有好似受到鼓舞般又列举了好几个“黑皮”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例子。
说话间,一件写着大大“当”字的商铺出现在叶一柏面前,当铺,到了!
叶一柏下车,付了钱,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大步走进当铺。
叶大医生这么多年吃食堂住宿舍,虽不能说生活不能自理,但指望他艰苦奋斗赚点钱出来是不成的。
至于说利用语言优势做点翻译工作之类的,一,叶一柏正儿八经熟练贯通的语言就一门英语,德语法语日语是会一点,但也仅限于日常交流和某些医学专用词汇,让他做翻译……算了吧。
况且这种工作,普通人家温饱没问题,但要赚到一个约大学生的学杂生活费,除非叶一柏课也不上,其他什么事都别做了,那还有一点可能。
所以……
“老板,这个能给多少钱?”叶一柏把一个精致的盒子递了过去。
当铺老板戴上眼镜,瞟了叶一柏一眼,接过盒子。
“瑞士表?”老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仔细摸了摸包装盒,开口试探道:“两百个,怎么样?”
“五百。”张素娥说这个值五百的。
“小伙子,你这样开价可不行,这表你买来是一个价,到我这就又是一个价了。两百五!”
“五百。”
“小伙子,你活当还是死当,死当的话我再给你加点。”
“死当。”他可没打算拿回来。
“三百,三百最多了!小伙子我可不骗你,除了我这,没人给你更高的价格……”
店铺老板唾沫横飞,努力杀价,叶一柏咬定青山不放松,硬是不肯松口,就在两个僵持之际。
“砰”得一声,大门被人用力推开,两排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鱼贯而入。
“是这里,就是这里,我这手表,就是在这买的!”一个中年男子被三五个警察围着走进当铺。
“我昨天买的,花了整整六百银元。老板肯定还记得!”
当铺老板早在这群警察进来的时候就从柜台里面跑出来了,他弯着腰,满脸堆笑,“各位长官,不知道来小店有何贵干,我做的都是小本生意,从来不作奸犯科的。”
这群警察中领头的是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没穿制服,西装裤白衬衫,披了件松松垮垮的马甲站在那,手里拿着跟叶一柏一模一样的浪琴表。
他将浪琴表丢给老板。
“你这买的?”
老板心下一惊,手忙脚乱地接住细看,结结巴巴地答道:“好像,好像是从小店买的。”
叶一柏:!!!
“带走。”
年轻人话落,一群警察迅速围了过来,“咔嚓”手铐一拷就要把老板带走。
“长官,长官,我没做什么啊,这表怎么了,我表弟的同学也是警察,杨得志,杨科长,您认识不?”老板快要哭出来了。
年轻人后头有一个脑袋比常人大一圈的警察回过头来,“这是我们裴局,哦不,裴处,别说杨得志,就算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那位被称为裴处的闻言狠狠踹了大头警察一脚,“周大头,我跟你说过,不会说话就别说!”
“这是赃物,跟我们回去说清楚,如果你没问题,会放你出来的。”
老板闻言,立刻点头,“配合配合,我一定配合。您行行好,这手铐就别带了,我把店关一下。”
裴处瞅了老板一眼,点了点他尊贵的头。
手下警察见状,立刻将老板的手铐打开。
叶一柏:“老板,那我手表明天改天再来当吧,你先还给我。”
叶一柏一开口,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向他看来,那位大头警察看到他,似乎有点兴奋,“裴处……”
“到警局为止,你不准开口。”裴处没等大头警察说完,就打算了他的话。
那位被称为裴处的年轻人下巴微微扬起,走到叶一柏面前,居高临下打量了他接近十秒钟。
沉默
还是沉默
目光有一瞬间的接触,叶一柏眉头微皱,他怎么觉得这个裴处对他有敌意?
“带走。”
啥?
当警察的手铐拷在他手上的时候,叶一柏两辈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叫懵逼的感受,他……被铐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章医学生誓言出自国家教委高教司[1991]106号 附件四
本章裴泽弼出现处要结合文案食用哦。
采访:你和裴先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彼此的第一印象如何?
叶一柏:装逼神经病一个。
裴泽弼:小骗子!
采访:……
采访:那第一次见面有啥浪漫的事吗?
叶一柏:他拷住了我。
激动的采访:裴先生拷住了您的心?
叶一柏(冷漠):不,他拷住了我的手。
第5章 裴处
当冰冷的手铐拷在手上,一帮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把他围起来后,叶大医生才回过神来。
“裴处是吧,请问我犯了什么罪,需要您把我带回警局?”
“裴处是吧?”裴泽弼重复了这句话,面上表情更冷了,他从柜台里拿起叶一柏要当的手表。
“你的?”
“对,我的。”
他又从颤颤巍巍的老板怀里拿出另一根一模一样的浪琴表,裴泽弼一手提着一根表带,将两块手表提到叶一柏面前。
“没瞎吧,看到没?”
叶一柏:“啥?”
“一样的。”他抖了抖其中那块从老板怀里拿来的,“赃物。”,又抖了抖叶一柏那块,“一样的。”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