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是人,她也会痛。是,她是对不起他,是她伤害了她。
可现在呢?他统统都还给她了。
他甚至说她喜欢周旋在男人之间,他凭什么这样说她?他有给过她选择么?他有尊重过她么?
每一次都是他强硬地安排她的一切,她只需要做他手里的提线木偶,只要她说一句“不”他就会不高兴。
但她甚至连他为什么不高兴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会同她说,永远只会甩给她一张冷脸。
等他高兴的时候就会对她很好,就好像她是他圈养的宠物。
可他凭什么这么对她!
元鸢泣不成声,肩头抖动得也越发厉害,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滑落,她甚至想就这样走了算了。
而站在她面前的谢锦衣早就因为那一句“他不喜欢她”整个人都定在原地。可她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喜不喜欢她,她真的在意么?
可面前的人哭得瑟瑟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追问什么,缓缓低头阖上了眼。
他往前一步,抬起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胛,未曾用力,只将下巴贴在她的发髻上:“别哭了。”
不管过去多久,不管她曾经对他做了什么。只要她一哭,他就会心疼。
也许是得了依靠,元鸢反而更加止不住哭泣,将头埋在他的胸膛,肩头抽动得厉害,连哭声都放开了。
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谢锦衣眉头松开,用力地抱住了她。
他在心里自嘲:谢锦衣啊谢锦衣,你这辈子是真的栽在她身上了。
她问他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要说话伤她?
是,他是会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细微的眼神而轻易失控。他一想到她喜欢傅云初,他就嫉妒得快要疯了。
他不喜欢她?
不,他只是太喜欢她了。
他闭上眼,下巴安抚性地摩挲她的发髻,唯有一句话没有宣之于口:元鸢,如果我们注定要互相折磨,那就折磨一辈子吧。
他已经不知该如何放开她的手。
.
日头西斜,谢锦衣抬手推开卧房的门,将睡着的元鸢放到了床榻上。
他替她掀开被子,又严丝合缝地盖好,随后坐在榻沿看着她哭得双眼红肿的双眼。
鼻尖红得像胡萝卜,脸色却比平时更苍白,蜷缩着身子躺在薄薄的丝衾下。
她刚刚哭了快半个时辰,怎么也停不下来。谢锦衣知道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太过激动的时候就容易抽噎,任他怎么哄着她停下来也止不住。好在最后她哭得太累,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谢锦衣将身子靠在青萝帐上,余晖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拖长的阴影模糊了他的神情,唯有平静的眼神落在元鸢的脸上。
不知是不是屋里太过安静,他从腰封内取出半截玉璜,色泽剔透,其上刻着一半的鸳鸯。
他低头看向元鸢,像在同她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这是你我定亲时一人一半的信物,你的那块已经扔了,可我还留着的。”
玉璜本就是一对,当年退婚的时候,元鸢将她那一块扔了。
鸳鸯失了一半,又怎么能凑成一对?
“缺的那一半,我替你补上。”谢锦衣将那块玉璜上的红绳解开,想要替她系在脖颈上。
手指刚刚撩开她的衣领,触到她脖颈上的红绳。从前未曾注意,可现在在看这根红绳却觉得分外眼熟。
谢锦衣抬手挑起红绳,那珍藏在她贴身小衣下的项坠暴露在他的眼前。
握着项坠的手指一怔,谢锦衣直直地看着手里的玉璜,指尖摩挲,似乎是在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可他手里的玉璜分明是当年被元鸢扔掉的那一块,他将自己那块玉璜合上去,分毫不差。
这只能说明,她脖颈上戴的这块就是他们当年的定亲信物。
这怎么可能?那一夜,他是亲眼看着她将这玉璜扔了。
茫茫大雪,那么冷的天,又如何寻得到这样一块小小的玉璜?
谢锦衣看着睡着的元鸢,呼吸加促,手却微颤着抚上她的面颊:“是你找回来的么?”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做?
.
元鸢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天亮。眼皮肿得厉害,她揉了揉眼睛才勉强看清,可映入眼帘的却是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谢锦衣。
他正坐在窗台下,日光落在他肩头绣着麒麟纹路的衣领,白色长袍垂在修长笔直的双腿上,单手托腮,长睫遮掩的双眼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册。
昨日失控的哭诉一下涌入脑海,元鸢一时不知该怎么同他说话,直想就这么躺回去睡着。
可谢锦衣明显是注意到她醒了,撑在下颌的手移开,掀开眼皮看向她,说出的话是稀松平常的问候:“饿了没?”
他这么一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态度倒是缓解了元鸢的尴尬。她顺着他给的台阶下,轻轻摇了摇头。
可肚子却不配合地响了一声。
元鸢的耳尖红了红,隔着丝衾捂住肚子。
谢锦衣上次就听过她的肚子叫,可书册合上时,元鸢还是听到了一声轻笑。
细微的,消融在日色里。
再抬眼的时候,看到的是谢锦衣的背影。不一会儿,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