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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随风而逝,远处的定北军再也看不见踪影。
    .
    “北方战局刚稳,这谢家小儿不怕招人非议,如此之快就回了京,还真是仗着皇兄的宠信,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得意楼雅间,康王正与赵侍郎饮酒,定北军回城的呼声连他都惊动了。
    赵侍郎眯眼一笑,恭敬地道:“谢锦衣刚刚立下大功,如今正是风头鼎盛的时候。不过他既然回来了,依下官愚见,王爷还是应当对他示示好,拉拢一番。”
    侍女过来添酒,康王伸手拍了拍她的臀,这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本王晚点让李盛备上厚礼送到他府上去,正巧扬州刚送来几个瘦马,一并送过去给他。”
    康王大掌抚在凸起的肚皮上,嗤笑,“这从战场上下来的男人见着女人跟闻着腥的猫,本王不信他还能没兴趣。”
    赵侍郎道了一声:“王爷所言有理。”可想到谢锦衣的性子,他又不禁在心里摇头。
    这位镇北将军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
    从军五年,未尝败绩,年仅二十一便坐上了镇北将军的位置。听说陛下这回还要亲封他为御前都点检,统帅亲军。手里握着这么大的实权,怕是连那群阉党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权势,女人,金银,他要什么没有?偏生他对那些都不感兴趣——确切地说没人知道谢锦衣究竟喜欢什么。
    这恰恰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赵侍郎看向搂着侍女饮酒作乐的康王,似是想到什么,道:“听闻王爷前几日在春风阁花十二斛珠买了一个美人?”
    康王摇晃着手里的杯盏,松开了怀中的侍女:“你倒是消息灵通,也不妨告诉你,本王前几日将那昌平侯府家的二姑娘买下了。”
    上京第一美人确实名不虚传,虽只隔着纱帐瞧了她一眼,可再看别的女人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只可惜是个罪臣之女,那昌平侯得罪的还是大太监祁容,那种没根儿的玩意儿最是睚眦必报,他买下元家二姑娘免不得要冒些风险。
    “昌平侯府二姑娘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值得起这十二斛珠。”赵侍郎话锋一转,“不过,王爷可知元家二姑娘和谢锦衣也颇有渊源?”
    康王上了年纪,平日又沉溺酒色,一些陈年往事自是记不大清:“哦?他俩也认识?”
    赵常侍眯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何止,他二人可是有大仇呢。”
    谢锦衣和元家二姑娘之间的过往,虽说现在提的人少了,可在当年却是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也是自那时起,谢锦衣性情大变,提枪去了战场,这一去就是五年。
    .
    是夜,一顶小轿从春风楼侧门抬出,领头的是城东康王府上的李管事。
    元鸢端坐在轿内,食指轻轻摩挲右手的尾指。她不想让人看见她受了伤,便未包扎。伤口细长,粗粗看去,像一丝缠绕的红绳。
    自午后她便一句话都没有说话,如提线木偶般坐上了王府的轿子。
    他回来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今日?
    轿子忽地往下倾,打断了元鸢的思绪。李管事懒洋洋地喊了一嗓子:“下轿吧。”——语气说不上恶劣,却绝不算客气。
    轿子里的人应了一声,银铃响起,在寂静夜色中尤为清晰。帘子撩开,轻轻落下一双挂着银铃的绣鞋,复又被大红裙摆覆盖。
    原本还侧着脸的李管事看直了眼睛,喉头也跟着发痒。
    元鸢抬头望去,是一道侧门。身为昌平侯府嫡女,打她生下来就没入过侧门。可这会儿她只是随意地打量了一眼,便自觉地垂下头。
    冷风灌进后背,李管事回过神,咳嗽了两声,温声细语地解释:“姑娘莫急,待会儿自有人领你进去。”
    元鸢颔首,不一会儿果真来了一个提着灯笼的嬷嬷。元鸢未抬头,听闻上头传来一声轻慢的“进来吧”,才乖乖地跟上去。宽大袖摆上的鎏金蝴蝶随着她前行的步子摇曳生姿,姣好的面容隐在金色流苏面帘下。
    银铃轻响,像哼着小调儿似的,可在这阴森森的府邸里反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元鸢一直低着头,安静地跟在嬷嬷身后。那嬷嬷显然没有同她说话的兴趣,她自然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府里四处掌着灯,照亮回廊外的假山池塘。塘中蛰伏几只小虫,间或“咕咕”直叫。
    脚步声顿住,元鸢将头垂得更低。“吱呀”一声,似是嬷嬷推开了房门,冰冷的月色泼在元鸢的裙摆。
    屋里没掌灯,大抵康王还未回来。
    元鸢并未松懈,她很清楚接下来才是最煎熬人的。就像掉进陷阱里的小兽,抓着墙壁,绝望地等待不知何时来宰杀它的猎人。
    嬷嬷退后半步,将手里的大红灯笼交到元鸢手中。元鸢接过,福了福身后入房。
    房门关上时,烛光照在嬷嬷满是褶皱的脸上,眼底的鄙夷也一览无遗。元鸢只当没看出,浅笑着道了声谢。
    嬷嬷转身走了,元鸢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淡去。
    因着有灯笼,屋里的摆设显露在她眼前。待看清房间后,她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狐疑。
    都说康王骄奢淫逸、挥金如土,可这屋里的陈设未免太过简陋,简陋到像是无人居住。只墙壁上挂着一杆银枪,在夜色下泛起瘆人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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