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便到了春节,福建官场上的事情尚未料理清楚,李善赶不及回京,只是他人虽未回,摄政王府的年礼却已早早送到宁寿宫。
今年的年礼,增添了许多海外来的舶来货, 摄政王到达福建后,除了大力整治官场弊端, 最看重的便是广州港口,这些往来大邺的货运船只, 给大邺国带来了无数的商机,闻机而动的商人纷纷拥入广州,给这座古老的港口城市注入了新鲜活力。
另有传言, 摄政王准备在福建也修建港口, 因着此事,人不在京城的李善又招来不少弹劾, 谢宝扇笑了笑,摄政王树大招风,这些年御史弹劾他的折子,已经能堆半间屋子。
这个春节,宫里少了一个人,谢宝扇过得索然无味, 只是即便如此,她毕竟是当朝皇太后,少不得领着李恪祭祀先祖,接受大臣们的朝拜,这且不必一一细提。
仿若在不经意间,春回大地,四处一片歌舞升平,朝堂里好些人都已忘记朝鲜正在发生战事。
三月,福建传来奏报,一伙日本倭人勾结吕宋和爪哇一带的海盗偷袭福建沿海渔村,被早已等候在此的福建水师迎头痛击,那些海盗死的死,逃的逃,余下的被尽数抓回。
且说福建水师拖着缴获的舰船返回港口时,老百姓无不争相鼓舞,憋屈了大半年的福建水师,总算能扬眉吐气。
这好消息传回京城,自然也受到朝廷的一番嘉奖,可就在这时,朝鲜国传来的战报,始终不容乐观。
自开春化冻以来,倭国陆续增兵逼近朝鲜近海,两国有来有回的打了几场,那朝鲜兵力不及倭国,连吃几场败仗,领兵的大将军李奉贤更是在一次海战之中丧生,这于朝鲜国而言,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朝鲜国接连又派了几名使者来向大邺朝求援,是否出兵相助,需得尽快做出决定,就在朝堂上又因此事争论不休时,福建传来摄政王的回信,大邺朝将增援朝鲜,连同朝鲜国一起抗击倭寇。
李恪下达圣旨和虎符后,朝堂倒是安静了,不几日,又有传言,摄政王将亲赴辽东督战,那李善只带了原福建水师提督曹新及一干人等北上。
夜幕里,启明星在天际闪耀着光芒,一辆不显眼的马车飞奔在青石板路上,后面打马跟着几个护卫,马车出了皇宫,径直朝着城门而去,一路狂奔赶往京效。
马车出了京城,天色渐渐发亮,到处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竟别有一番景致,坐在马车里的谢宝扇却无心观赏,她撩起布帘往外看,心急的问道,“还有多久?”
赶车的人是进宝,他道,“回禀太后,估摸着还有十多里地。”
谢宝扇只怕赶不上,她对进宝说道,“赶快些。”
进宝手上不停,陪她坐在车里的银环出声安慰,“太后,这马的脚程已经是顶尖了,再赶的快只怕出事,咱们出门的早,想来能赶得上。”
此次李善北上辽东,这一两日会路经京城,只因他急着赶往辽东,并未打算进京,谢宝扇稍信叫他停留片刻,好歹让她见他一面。
他二人已有大半年不见,福建和京城相隔千里,虽说书信不断,谢宝扇仍旧十分惦念李善。
马车又行进了小半日,距离京城越远,便越发显得荒凉,不久,马车过了一座石桥,便停在一棵柳树底下,进宝隔着帘子说道,“娘娘,到了。”
银环挑起帘子,率先跳下马车,小心的搀扶着谢宝扇下车,谢宝扇举头四望,前方就是官道,经过这里,再往北走一日,就会进入山东境内,介时再通过山东,直接进到辽东。
日头已升到头顶,晨雾散去,四处是绵延不绝的原野风光,远方的村落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不时会有行人从官道上经过,谢宝扇却没看到她要见的人。
银环焦急的惦起脚尖往前看,也不知李善一行人是未到,还是已经走了,她只担忧见不到摄政王,到时白白惹得太后伤心。
那进宝也着急,他是宁寿宫的掌事大太监,当朝皇太后不光离开皇宫,还出了京城,虽说有护卫跟随,到底于礼不合,万一出了差池,他这项上的人头就要保不住。
眼见银环急得额头冒汗,进宝说道,“你稍安勿躁,依我来看,最近的驿站离这里六七十里地,虽说摄政王他们骑马脚程快,但是咱们出门早,料想不会与他们错过。”
他这话一来说给谢宝扇听,二来也是让自己安心,银环叹了一口气,她说,“打发侍卫派人去寻一寻吧,这么干等着,叫人好生心焦。”
那进宝一想有理,便要去找散在四周的护卫,谢宝扇却叫住了他。
谢宝扇手搭在额前,她抬头望着日头,说道,“不用另叫他人去寻,再等一盏茶的工夫,若是还没见到人来,那便是说摄政王比我们走得更早,只怕是已经离了京城的地界。”
银环听到她这话,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儿,她只怕被谢宝扇看到,偷偷背过身去擦泪。
谢宝扇又何尝不知道她此行不过是碰运气,只因实在太想见他一面,所以就算明知或许见不到他,也要出宫,就是想着倘若能见到他,哪怕问候一声也好。
一盏茶的工夫似乎眨眼就到,又似乎慢得不可思议,谢宝扇安静的站在柳树底下,一动也不动的盯着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