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对不可以让丈夫知道女儿在学校闯下的祸,一旦流言再度传开,丈夫不会原谅她们母女,甚至很有可能会直接和她离婚。
因为向郁娇根本就不是丈夫亲生的。
虽然从未点破,但这一直是她、丈夫以及向家二老之间公开的秘密。
当初为了把女儿留在身边,她不知忍受了多少委屈和羞辱,直到后来儿子诞生,丈夫的尴尬与不满才随着时间被渐渐冲淡。
可是女儿的存在一直像一根刺,提醒着郁虹年轻时犯下的错。有些时候她也后悔一开始没把女儿直接送给别人养,但看着女儿懂事又优秀,她又希望她能就这样按部就班下去,上完大学再嫁一个人,届时自己心里的石头也就落地了。
丈夫虽然宽容,但对女儿始终是极其冷淡——不过这也比过于热情要好。
随着向郁娇渐渐长大,也出落得越来越美丽,她似乎继承了郁虹以及她亲生父亲的双重优点,虽然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面目却总有种艳丽矜贵的气质。
郁虹看在眼里,心中却长出一根小刺,她恨不得通过什么手段来磨灭女儿这种越来越夺目的美丽。同时她也隐存着担忧,害怕女儿的美貌会成为她们母女命运中的绊脚石。
如今,这种担忧还是彻彻底底地成真了。
女儿在刚升入高中后,似乎在班级里遭受了孤立,郁虹隐约从班主任口中听到过一些,但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认为女儿性格倔强,在年轻时受些折辱也是好事。
况且她认为被孤立更加有利于女儿发奋学习,免得把歪心思放在男女之事上。℗ò18и.℃òm(po18n.com)
但是,一切还是落到了今天的局面。万难之中,郁虹还是存有一丝庆幸——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
至于女儿在被她摒弃的“男女之事”中究竟是否自愿,她连想也没有想过。即便出了这种事,无论是谁的错,到头来受害的总是女方。
郁虹的父母一直住在H市乡间,有不少沾亲带故的同村人在近几十年间因矿业而暴富。所以,她决定先把女儿送过去关一阵收收性子,到她十八岁为她物色一个远亲家的男孩子,最好能富庶、老实一些。
至于丈夫那边,郁虹决定还是用女儿之前在校内被孤立的事情做文章,告诉他向郁娇因为被孤立,精神状况产生了异常,所以休学回乡下休养。
丈夫本来就不关心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大概乐得眼不见为净。
于是,在“主动”退学后,向郁娇被母亲要求收拾行李,次日一起坐大巴车去乡下。
向父下班后听说这个消息,也只是例行问了几句,既没有提出要送女儿一起去,也没有对“休学”提出任何意见。
晚间,一家人吃过饭后,弟弟向郁磊忍不住晃到向郁娇的房间,颇有点幸灾乐祸地喊她:“喂,听爸妈说你退学了?”
弟弟还未满十五岁,身材瘦小,相貌很像向父。他的正处于变声期,说话声音半嘶哑半尖锐,听起来就像用指甲刮黑板一样令人难受。
姐弟俩童年时期关系还是不错的。他们就读于同一所小学,平时常在一起玩,要是有谁欺负弟弟,从来就是高个子的向郁娇就会替他出头。
但不知为何,随着弟弟逐渐长大,他对姐姐的态度越来越差,或许因为无论学习还是运动他都比不上姐姐,常常被母亲以此为由说教。
特别是在升入初中后,处于所谓“中二期”的向郁磊总是在父母背后满口脏话。对于女性,包括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他也总是一副轻蔑态度,更是将班里的女同学称为“我们班那群母人”。
向郁娇虽然不会出言与他相争,但是在心中总觉得与这样一个没品的弟弟十分疏远,不想和他多说话。
但越是无视、躲避,弟弟对她的态度越是恶劣。他总是从父母那里打听一些向郁娇在学校里发生的事,然后一有机会就当着她的面嘲弄一番。
见向郁娇不理睬他,向郁磊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自言自语了一大堆,猜测姐姐退学的原因,末了又笑道:“你走了以后我就可以霸占你房间了,让我想想,这边改造成什么比较好。”
向郁娇实在忍不下去,低声对弟弟道:“我就过去几天,向郁磊你别乱动我东西。”
“几天?”向郁磊眯着叁角眼,“才不是几天,妈她没告诉你吧,以后你就得待在乡下了,我们上次在叁亚的时候他们还说……”
他说着说着,越说越开心,突然自觉失言才急刹车停下。
“叁亚?”向郁娇疑惑地盯着弟弟,“你们什么时候去过叁亚?”
“就上个暑假呗。”向郁磊似乎有点心虚起来。
向郁娇的心像是被紧紧地攥了一把。原来父母和弟弟在暑假时瞒着自己去海边度过假,她也很渴望能看看大海,但她从小到大从没有离开过H市,每次寒暑假都会被送到乡下的外婆家。
原来自己在这个家里一直只是个多余的人。
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可笑极了。
也难怪向郁磊对自己会是这种态度,或许确实,是她不配吧。
不过她嘴上还在逞强:“你别胡说八道了,向郁磊。”
弟弟察觉到她神色异常灰暗,感觉到自己取到了自己某种胜利,更加沾沾自喜起来:“之前爸妈都不让我跟你说,反正现在你都要走了,我告诉你吧,妈妈从你一出生就想把你扔到乡下去了,真不知道你还一天到晚得意什么呢。”
说罢,他划了几下手机,调出一张在叁亚海边的照片。
那上面碧海蓝天,椰林树影,一家叁口在阳光下笑得其乐融融,很是幸福。
幸福得和自己毫无关系。
她呆了,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强忍住泪水的同时别过头去不看那一方小小的屏幕,但那景象就像是烙在她心里似的。
向郁娇提起收拾好的行李,没等母亲郁虹回来,独自匆匆离开了家。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