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明明是要装难过,可许是她占用原主的身体,想到她小时候的经历,竟真的难过起来了。
穿着大红裙的新娘子,原本是走向新生活的一天,可她却面带愁容,到底激起了大家的同情心。
每个人都有父母,他们或想到自家年迈的爹妈,日子难过的那会儿每天都喝白水,就为给他们省一口粮食。或想到自己小时候和稀泥的样子,爹妈总是提着鸡毛掸子在布满余晖的胡同里追着他们打。
他们已经习以为常的日子,苏瑜却从未体验过。
赵春香听到苏瑜的话,却是感觉到胸腔里有源源不断的气流往上涌,都堵在嗓子眼处,上不来也不下去。
“苏瑜?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奶奶吗?你的意思是,我没好好养你?我亏待你了?!”
苏瑜赶紧摇头,“怎么会呢,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亏待了吧,”有人小声说道,“刚刚苏瑜不是从前面出来的,她是从小仓库出来的,家里人又不是特别多,干嘛让人家睡仓库。”
苏瑜诚恳道:“不是的,是没有其他房间了,我才去仓库,奶奶说了,是临时的。”
“咋会没房间呢?我又不是没来过你家,”那人掰扯着手指算道,“一共四间房,现在苏茵去乡下了,一共8口人,就算一间房住两个人,都能住开!”
“可是、可是……”苏瑜磕磕巴巴,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
另一人提醒道:“我记得苏玥是单独睡一间,她和我女儿说过。”
苏玥脸色一白,心里暗叫不妙。
她光顾得享受大房间了,没想到会被人翻出这茬来。
赵春香绷紧的五官终于有些许变化,她抿紧嘴,一声不吭。
这件事,她的确没法辩解,当初是说让苏瑜暂住的,可她看苏玥那么开心,就选择性地遗忘了还在仓库的苏瑜。
“而且你都在这里睡了好几年了吧,起码再苏茵走之前你就睡在这了,苏茵都走了几年了?不仅如此,我记得你穿的也不太好,苏玥总穿布拉吉,之前每次□□,赵姐都先拿着票排队去抢新衣服,你有吗?”
苏瑜深深地埋下头。
见赵春香、苏瑜,以及苏家其他人都不说话了,孙菊英心里有数了。
她万万没想到,原本一个简单的违背妇女意愿的问题已经升级,现在她面对的,是更恶劣的情况。
在家里有房间的情况下,赶人家去仓库睡,这叫什么?分明是看人家爹妈走了,欺负人家。说得再难听些,这和虐待有什么区别?!
孙菊英压下心里这口气,她冷静道:“这些先不说,这是以后要解决的问题,我们今天就说婚事!你放心,只要你不想嫁,没人能逼你嫁人!”
赵春香蹙蹙眉,“我说老孙,我家里嫁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不管怎么样,苏瑜这不也长大的,她的婚事,我是的还是算的吧?”
孙菊英冷笑一声,“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说得不算!除了苏瑜,没人能决定她的婚姻!我劝你多读读上面发的文件,现在是新社会!妇女不是你获得利益的工具,她是个有意志的人!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去和派出所的同志说!”
赵春香再不理解新社会的发展,也知道派出所是什么意思,她惊愕片刻,终是闭上了嘴巴。
孙菊英又问苏瑜,“我刚刚听你提到常铭,你说的是老陆家的陆常铭吧。”
说着,她看了一眼神色暗淡的胡秀芬。
难怪胡秀芬来找自己,看来她是知道这件事,不好出面,所以请她帮忙。
也幸好她来了,她是被大家选到如今的位置上的,只要她在妇联一天,就必须保障她们的权利!对得起他们的选票!
苏瑜点点头。
“他的事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你们是……”
苏瑜深深埋下头,“我们……好了有一阵了。”
“不会吧?!”这声惊呼是苏玥发出来的。
从方才到现在,苏玥已经在心里震惊好几次了,这次实在没忍住,直接喊出来了。
以前她心目中的土包子变得会打扮也就算了,现在苏瑜还说,她和陆常铭是一对儿?!那可是陆常铭诶,是在附近几个大厂子、市区里的学校都闻名的陆常铭诶!
苏瑜和陆常铭??
“我好像听说过这事,老孟家的丫头前两天说过。”
“老孟家?”
“孟雪娇呐!以前天天追在陆常铭身后的那个丫头片子,说是陆常铭背叛她了,原来是和苏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