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遇见她两次,光明正大的这种,是第一次。
有人在她的对面落座,熟悉的工作服,熟悉的挎包,最后是,熟悉的脸,英俊出尘。
“是你?”昶煦有些惊讶。
江册冲她笑了笑,解释说:“刚好过来送快递。”
昶煦点点头,表示了然。
江册问她:“怎么一个人喝酒?”
昶煦从来不觉得一个人喝酒有什么奇怪,问他:“很奇怪吗?”
江册摇头,讪讪地:“我只是认为这样开场就能顺其自然的和你喝一杯。”
原来如此。
对于酒友,昶煦从来不拒绝,她叫来了服务生,要了杯和她一样的威士忌,没有经过江册的同意。
她跟江册说:“我很喜欢这款酒,你可以尝一尝。”
言外之意是,如果他不喜欢可以再点其他的。
江册并没有拒绝,道了声谢。
酒上了以后,江册小抿了一小口。其实他很少喝酒,也是第一次喝威士忌,这比他第一次喝咖啡的感觉更是深刻,喉咙像是烧着一把火,滚烫的不像话。
看着他不适的表情,昶煦笑了。
她总是这样,笑的那么好看,如春日里最温煦的暖风,拂面而来,令人心动难耐。
见江册盯着自己发愣,昶煦摸了摸脸颊:“怎么?我脱妆了?”
“没,就是……太好看了。”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者是昶煦的错觉,不知为何,眼前的江册越来越不像裴恒了。因为裴恒从不会像江册这般直白,他习惯性的委婉和不假思索的体贴。
酒后的南城,不染铅华,微醺,带着一点诱人的魅惑。
头顶的暖灯还亮着,昶煦盯着手里始终放不下的咖啡豆,静静凝神。
在酒精的催动下,她不清醒的拨通了席单的电话。
和从前一样,他总是很快的接通,然后用近似寒冰的声音喊她的名字:“啊煦。”
“他终于,在我的生命中,暗下去了。”
眼泪随着她的话语一同扣下,落在地毯上,没有沉闷的声响,可为何会那样悲伤。
那个她用尽青春去追寻的人啊,终于在她的记忆中成为了永恒。爱的时候有多用力,放下的时候就有多疼痛。
她生怕自己的崩溃在席单的面前曝露,又或者其实是她在畏惧此时他的言语。
是安慰还是心疼?
是怜悯还是同情?
她都恐惧着。
你看,窗外的夜景被搅进混沌漆黑的情绪里,沉重而朦胧,分不清着,道不明着,也令人恐惧着。
恐惧:被安慰,被心疼,被怜悯,被同情。
昶煦急速挂掉电话那瞬间,所有的情绪也跟着平静了下来,包括——
放下裴恒的锥心刺骨的疼痛感。
醒来的雨冲刷着她模糊的记忆,她泛白干涸的两片唇张张合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艰难的挤出几个音:“下雨了。”
真的太好了。
这样,她就有理由狼狈了。
当她冒雨冲进再思的大门,丁兆下了一跳,急忙抽着纸帮她擦拭身上的雨水。
头发,衣服,还有那双有点儿僵硬的手。
“怎么没带伞?”
昶煦淡淡一笑,眼角藏着悲伤:“忘了。”
两个字,风轻云淡,似乎,一切如旧。
只有恶劣的天气毫不避讳地影射出她内心最深处也最不可告人的沉重的心事。
“你好,热拿铁。”
“昶煦,热拿铁。”
“我来做?”
“对,你来做。”
于是,她出品了人生中第一杯热拿铁。
爱心拉花,界限清晰明了,像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然而,只有昶煦知晓,那是埋在她心底的最深情的告白。
我爱你,裴恒。
这五个字,她永远无法说出口。
后来,她用了十年去证明那并不是她的一时兴起。
是深爱啊。
如清风拂过暖阳,盛满温暖的深爱。
作者有话要说:2022年1月17日第三更
第8章 他落子了
缠绵细腻的雨不知疲倦的落了整整三天,不眠不休,如梦如幻。
客人少的可怜,丁兆将角落的书架理了又理,而昶煦则是坐在吧台,无聊至极的撑起下巴,眺望着雨下的南城。实话说,比她想象的更加温婉清幽,像是那年陵州桥上那场朦胧的烟雨。
仍记得,多情烟雨,他一人,立于檐下,朦胧间,眉目柔和,不同于初见时,藏着冰川雪水,延长极地领域。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混沌。
如梦如幻,似痴若狂。
远处,一人撑伞从容而来,晃动在她微茫的视线内,透支了她的回首,只得定神凝目。
眼前的画面拉近,拉近,再拉近。
然后,她看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微微一抬,遮蔽于黑色雨伞下的那张熟悉的棱角如雕刻般的脸,唰地一下杀入她的视野,一如既往的、如极地的寒冰那般——
冷峻。
抬步进了雨棚,慢条斯理地将伞收起,搁在伞架上,清冷的目光一抬,准确无误的落在昶煦那张蕴藏在烟雨里的如兰草一般幽淡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