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在这等我,一定等我,哪也不要去。”
把白楚潇拉出院门后,顾怜拿了他的钱包又跑回屋子里。顾一明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骂着脏话,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够已经飞到床脚的手机。
顾怜上前一步,帮了他一程,把手机踢到了床底下更远的地方。
“兔崽子。”顾一明恨恨道,吐了口血水出来,“任由你爹被打,你不怕遭天谴?”
“先被雷劈死的肯定是你。”顾怜站在远处,从钱包里捏出一沓钱扔到地上,语气和眼神都是冰冷的,“医药费给你了,多余的事别搞,如果还想继续活下去的话。”
“狗娘养的小畜生,我要让你们不得好死。”
顾怜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把顾一明的浑话狠狠的关在了屋子里。他在院子里喘了好几口大气,才出门去找白楚潇。
可是,门外只有零星的几个来古巷拍照的游客。
他哥不见了。
一瞬间,血液从全身汇聚到顾怜头上,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哥刚刚情绪失控差点杀人,他哥有躁郁症,发病时不是弄死自己就是弄死别人,他哥还有嗜血瘾癖。他会去哪里?他会做什么?
顾怜快疯了。
打白楚潇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他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十四岁时见到的那只,被白楚潇抱在怀里的血淋淋的兔子。
他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找,见人就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长款大衣身高189长得非常好看的一个男人,可能,可能眼神有点不太对劲。
古镇就这么大,从东走到西也不过才十分钟,他来来回回找了两遍。
该不会……会不会……顾怜跑到水边,他对溱潼这条河早就有了阴影。
“我为什么刚才还要刺激他?明知道他是病人,跟他说妈妈跳河的细节做什么。”顾怜此刻后悔万分,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报警的时候,终于在集市上看到了白楚潇。
他站在水果摊前,跟老板交谈,严肃又有礼貌。他接过纸袋,微微弯腰,一颗一颗的挑着苹果。像极了一个平凡的居家男人,下班后在市场买菜,回到家和爱人一起做晚饭。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像电影里的快镜头一样,以一种模糊的光影从白楚潇身边略过,似乎因为他的存在都显得黯淡无光了。
顾怜做过无数次这样的白日梦,他和他哥过着最普通的日子,钱没有很多,工作也不轻松,两个人一起供一个小房子,他们商量着等再存一年钱就买一辆小汽车,以后休年假的时候就可以去自驾旅游了。他们要去很多很多地方,去看繁华的都市,去看青葱的草原。在流光溢彩里喝酒,在旋转木马上吃棉花糖。
不用更多了,这辈子,他们有彼此,就够了。
白楚潇掏出手机付钱,然后把电话贴到了耳朵上,这边顾怜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我在买苹果,你还想吃点什么?”
“够了,足够了。”顾怜边说话边往前走,声音有些哽咽,又带着点委屈,“哥,你怎么老是不接我电话。”
“手机静音了。”
“现在马上调出来。”
顾怜的声音离的很近,白楚潇转头四下看,看到了顾怜逆在光里,正一步步的走向他。
“让你等我,怎么乱跑?害我找了好久。”
白楚潇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二十分钟。”
“五分钟是我的极限。”顾怜接过白楚潇手里的袋子,挽着他的胳膊,“走吧,去找家酒店,现在旅游旺季,不知道有没有房间。”
顾怜拎着一大袋绿色的苹果跟在白楚潇身后去新城区找酒店,不出所料的都满房了。
“现在的人啊,过年不好好待在家里,都流行出来旅游。”顾怜故意找话说,“哥哥累不累?冷不冷?”
顾怜不知道白楚潇是否恢复了理智,又恢复了几成。他一贯面无表情的脸,让顾怜辨不出他的情绪。顾怜很想快点找到住处,他不敢想他哥连续情绪失控会做出什么,到时候怕是天王老子都按不住他。
“我没事了。”白楚潇像是看懂了他的心思,“高档酒店都没房了,手机上查到古镇那边有一家客栈,还有一个房间,条件不太好,住不住?”
“住。”顾怜赶快点头,“手机上快下单,别一会儿这个房间都没了。”
房间是个标准间,两张小床,没有白楚潇说的那么差,至少顾怜觉得还不错,虽然旧了点,但还算干净卫生。比这条件差远了的地方顾怜也不是没住过,只是委屈他哥了。
他哥就是个娇贵的小公主,怎么能让公主殿下下榻在这种地方,作为臣子他简直太罪过了。
顾怜放下行李,忽然有种想要下跪的冲动:“哥,您,住不住的惯?”
白楚潇转头看他,眉毛拧了起来,对于顾怜突如其来的敬语十分不习惯,过去摸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吃苹果吗?”白楚潇拿起一个苹果想去冲水洗,被顾怜拦了下来,“你哥没那么娇贵。”
“在我这里你必须娇贵,快坐下。”顾怜从袋子里拿出刚才路上买的碘伏和药膏,“手受伤了就别沾水,这点常识都不懂吗?白老板。”
“我等下洗澡的时候还不是都冲掉了。”
“你早上不是洗过了吗?这儿冷,空调没有暖气,今晚别折腾了。”顾怜深长脖子亲了下白楚潇的额头,自然的像是在哄自家小朋友,“我不嫌弃你,听话。”
白楚潇忍着疼,任由顾怜在他手上乱涂一气,眼神落到铁皮箱子上:“里面到底是什么?”
这应该是白楚潇第一次对顾怜的事表现出好奇,顾怜自己都愣住了。他从行李箱里摸出来一把钥匙,年代久远,钥匙上生了斑驳的锈迹:“那你不许笑话我。”
铁箱打开的瞬间,顾怜仿佛看到了明媚的阳光炸现,童谣、微风、河水、青草,还有盘旋在空中的纸飞机,连同孩提时的回忆一起从箱子里奔放出来。
七彩的糖纸,汽水的瓶盖,半截的铅笔,工整的字帖,写着白楚潇名字的课本……关于哥哥的一切,他能捕捉到的,能留下来的,他都藏起来了。
白楚潇盯着铁箱里的东西许久,他只看着,一动未动。
“你看,我有多爱你。”顾怜傻笑起来,“这颗橘子糖纸,是千禧年春节的时候,你困了不想守岁,妈妈剥给你吃的。这一颗是咱俩第一次吃大白兔奶糖,我吃了两颗,你吃了一颗,因为总共就叁个。这铅笔上面刻着你的名字,我不想你用小刀把它削掉,就偷偷藏起来了。你小时候做的手抄报,得了特等奖的那张,在学校的橱窗里展示,后来我偷偷的把玻璃砸碎把它偷了出来。还有这个……”
白楚潇忽然把顾怜扑倒在床上,他手上还攥着一件蓝白条的小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