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瓒打赤膊从浴室出来,肩膀披着条毛巾,下身松松垮垮一条长裤,四肢颀长而腹肌漂亮。
左手提一瓶跌打酒,倒在右手掌心搓开搓热就往肩膀淤青的地方涂抹。
后背受到重击还未处理,现在热水一淋便有了密集的疼痛感。
他一边搓肩膀一边打开电话,将小光盘放进去,刚点开光驱就立即蓝屏。
随即是一串英文代码瞬间敲满屏幕,末尾是三个小数点在闪烁。
李瓒按enter键进入,下一刻被密码拦住,他试着解密但失败两次。
事不过三,很多密码设置基本会在第三次自动销毁资料。
因此,李瓒拨打王珰珰的号码。
凌晨三点钟,王珰珰果然没睡。
王珰珰:“李队,我要睡了。”
每个通宵的人都说过这句话。
李瓒:“我有个加密光盘需要破解。照片发过去了,你看是远程视频指导还是过来我的公寓?”
那厢安静了一瞬,王铛铛生不如死:“这是很简单的源文件加密光盘,文件不能复制,保密性很强。密码执行超过三次错误会自动销毁……您试过几次?”
李瓒:“两次。”
王珰珰心如死灰:“我过去。”
李瓒语气温柔:“打车费报销。”
言罢挂断电话,李瓒披上睡衣,然后找出老曾他们发过来的档案一目十行的浏览。大约半小时后,王珰珰提着个电脑包过来,将光盘放到他电脑里开始解密。
十分钟后,王珰珰解开密码。
李瓒开了一瓶啤酒给王珰珰,坐他旁边浏览光盘内容。内容只是无数串数字,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文字。
王珰珰问:“什么意思?”
李瓒:“有点像账本。左边是日期,右边是收入和支出。不过缺少经济业务事项等记录收入来源和支出去处的要素,应该还有另一半。”
王珰珰对这些兴趣不大,他很快就因困倦而睡着了。
李瓒将他认为是金额的数字作了假设性并统一计算,短短两年间,这份光盘记载的偷逃税款约过20亿元。
眼皮一抖,脑袋一抽,直觉不妙。
李瓒最大胆的估测也不过是走私货值三四亿元,偷逃的税款可能就在两亿左右,结果一算下来过了20亿。
两年,20亿。而海港走私由来已久,不止短短两年。
这是个最少十年、最高无期徒刑而且海港从上到下都会被撸个遍的数字,别说粤江市了,估计连省都得地动山摇。
李瓒的舌头抵着左脸,心想他要是匿名将这份光碟寄到明湾区分局局长的手里会怎么样?
想了想,他觉得结果肯定不怎么样。
李瓒抽出光碟,回头见王珰珰抱着毛毯睡得香,于是抓挠着头发回卧室睡觉。
一夜无梦,第二天在七点半的闹钟铃响中,李瓒准时到刑侦办。
刚进去,陈婕就过来说:“民生为先电台栏目把我们昨天抓赵颜里的事报道出去,话里话外暗指我们公报私仇。”
李瓒:“没提案件的进展?”
陈婕:“没提。侧重点在分局。”
“不提案件,怎么报道随她。”
“随她污蔑啊?”
“闹不起来。命案结束后做个总结采访澄清就行,不用太在意媒体报道。”李瓒习以为常,即使因不实报道而被市局点名仍旧稳如泰山。“昨天交代的事都做完了没?”
陈婕:“您要我看的档案和总结报告已经发到您邮件里了,还有曾队带人去抓抢劫过肖华的嫌疑人。另外,王珰珰查了死者和卢鑫达的银行流水。季成岭在联系张富青。”
李瓒应了声,又交代了点事便出门去找佟局,进门正见佟局一张老脸笑得像金秋菊花开。
“叔,遇见什么好事笑那么开心?”李瓒拉开椅子坐下。
佟局哈哈笑了两声说:“昨天晚上市局支队有两人在办案过程出现小过失,被抓进派出所关了一晚。这脸算丢大了。”
李瓒:“……”还好他最后被取消立案没留下案底。
佟局:“你有事?”
李瓒掏出小光碟放到佟局桌前,慢吞吞起身:“捡来的东西,我觉得对于促进分局和新任市局局长的感情有一定帮助。”
佟局顿时感兴趣的问:“里面什么内容?”
“海港码头一些走私漏税的记录,不过缺了一半,证据不太充分。”李瓒顿了顿,补充道:“只记录走私货值和漏税总值。”
佟局浑身僵硬:“多少?”
李瓒:“没多少……漏税总值超过20亿。”
佟局顿时面目狰狞:“你不是去查碎尸案吗?!你搞什么去搞人家海港码头走私的家事!!没合作没文件没打招呼,跨区查案你这是动人家蛋糕!”
李瓒:“意外事故,我本意没想掺和。”
佟局:“你现在让我怎么把这东西毫不突兀的拿过去?”
李瓒提建议:“过年送礼,祝贺升迁。”他笑了笑说:“叔,您送过去那叫意外。我送过去就是想掺和,到时候您不是更麻烦?”
他一个刑侦大队队长在没有顶头上司点头同意的前提下,贸然将涉及海港走私的证据跨区送过去,这行为很难不让人想歪。
不管是查走私的,还是涉及走私的,他们双方已经被网罗在一块,是相互拔河的利害共同体。
这时候任何一个人闯进去都会吸足火力,就算站对阵营,事后也会被视为专门抢功劳的马后炮。
总而言之,吃力不讨好。
但要是手里握着那么一份有力证据却因怕事而藏起来,那就违背了李瓒为人处世的原则。
相反,东西交给佟局最好不过。因为他快退休了,又想保住名声不太好的分局上下。
既有所求,又不会贪求。
在大家都能接受的范围,互相成全是最好的选择。
“你最精,担心哪天翻车!”佟局再次久违地体会到这种‘李瓒意外事故’带来的极速心跳刺激,居然有点不习惯。
“我去跟明湾区交涉没问题,但是碎尸案结束后你必须出面接受电视台采访,好好做个命案总结。要求,不能过真也不能太夸张,实事求是的烘托分局。”
李瓒:“叔,你这是让我去死?”
佟局:“你死之前先把分局名声洗白再说。”
这结果铁板钉钉没得商量,佟局很早之前就想把李瓒推出去当分局的门面。上个电视做个采访,凭那张脸哪怕光杵着也能拉好感啊!
所以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佟局绝不可能放过。
李瓒抗议无效,被轰出局长办公室并在两天内被列为拒绝往来户。
回刑侦办的一路减减算算,李瓒发现他出卖劳力和贞操,结果没得到好处反而要做最讨厌的事情——接受媒体采访。
最大赢家反而是佟局!
李瓒龇牙:“老奸巨猾。”
*
下午两点钟,刑侦办所有人埋头工作。
乌云遮住暖阳,天色微黯,气温陡降,室内老旧的窗机式空调嗡嗡响,正努力工作散发暖气。
李瓒坐在王珰珰的办公桌旁,身侧是开得茂盛的绿萝。
老曾在旁说:“抓到抢劫过肖华的嫌疑人,他叫王志成,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平时小摸小偷惯了但没被扭送警局,所以无犯罪前科。经审问,他在12月03日晚十一点抢劫死者的钱包,过程中失手推了死者致使死者撞到墙面。”
这就是死者太阳穴伤处和小巷道墙面残留血迹的由来。
李瓒推测无误。
“不过有个新发现,王志成说他当晚抢劫时听到死者和卢鑫达的吵架内容,现在还记得。”
李瓒别着圆珠笔笔盖:“过了七天还记得吵架内容,说明很有意思。”
陈婕:“一般人根本记不起七天前别人说过的话,尤其王志成当时处于精神高度紧张和兴奋的状态。抢劫成功之后又会迅速放松下来,更加不可能记得吵架内容。除非涉及到人们感兴趣的领域,譬如性、秘密和男女关系。”
李瓒鼓掌送她当鼓励:“说的对。”
陈婕挺兴奋:“以前扫黄遇的多了,那关系特乱。而能刺激人们的记忆点无非情色财权,曾队……是哪个?”
老曾:“跟钱有关。卢鑫达说他怀疑肖华背着他和夜店客人在一起才吵架,其实是因为分赃不均。肖华似乎有了一条来钱快的路子,卢鑫达欠款太多恰巧知道她那钱来路不正,想要分一半但被拒绝。当晚两人大吵一架,而且因为吵架内容涉及钱,这才诱发王志成抢劫肖华。”
李瓒拨开一丛绿植问后面的王珰珰:“死者的银行流水。”
王珰珰塞给他一长串纸然后拨回绿植,继续在他无人关注的角落里发霉。
李瓒翻着肖华和卢鑫达近三个月的银行流水账单,卢鑫达问题不大,不过12月初转入一笔钱,是肖华的账户。
肖华的账户在九、十两个月进账总共一万,这时她跟前任男友分手。
十一月末突然转入一笔来路不明的钱,人民币四万。十二月初,再次转入一笔钱,人民币两万。
两笔汇款来自同一个账户,在短短5天内一共转了六万。
来钱果然够快。
李瓒:“王珰珰,查不到汇款账户?”
王珰珰:“是个境外账户,已经注销。”
李瓒:“手脚真快。”
陈婕面露沮丧:“线索又断了。”
“卢鑫达不还在?”李瓒夹起账单起身说:“走,去问个明白。”
*
东城区茶井幼儿园,下午2:11分。
老师照例巡视大班,此时是午休时间,还有30分钟就会结束午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