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分列两排,新科进士在左,主席大臣在右,为首的状元,恰与秦衍的席位相对。
秦衍和苏宓来的时候,主席大臣皆已入席,但对面的新科进士的席位却是一无人在。
他知道苏宓不清楚,回头向右后轻道:“皇上亲赐衣物,他们才会依次进来入席。”
这番耳语在外人看来自是亲昵不已,引得场上发出几句议论,不过,在秦衍似是漫不经心的眼神扫过之后,这些人突然就噤了声,纷纷不敢再说话。
“皇上驾到——”通传太监在殿门外高呼,殿内众人皆起身施礼。
朱景煜步下玉撵,走近殿中,苏宓见过皇上,也就没有细细打量,只是跟着垂首施礼,在以皇上为首的队列经过身前时,她突然听得一声‘苏姐姐。’
那声音细弱,但又很是熟悉,苏宓脑中冒出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好像是月儿?
“不必多礼,都落座吧。”
待这句话音一落,苏宓才抬起头,皇上身侧的位置还有好几个妃子,张月儿坐的也与皇上不近,但苏宓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月儿趁着无人注意,右手摆至耳下,状似整理碎发的模样对着苏宓轻轻挥了挥,苏宓跟着笑着偷偷回应,想想她们也快有两年未见,不知道月儿在宫里过的开不开心,不过像月儿这般乐观活泼的性子,好像也很难有不开心的时候。
朱景煜余光看到张月儿的笑和与苏宓暗暗的互动,嘴角微微上扬,他第一次觉得这宴席好像也有不无聊的时候。
“她叫什么。”
身侧秦衍的低声传来,苏宓下意识回道:“张月儿,她也是交州江陵城的,督主不记得了么。”
秦衍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张月儿一眼,他怎么会记得这些女子,但是,他再看向一直偷摸往那侧瞥的朱景煜,以及陵安说的话,心下了然。
....
与往年一样,由管事太监高喊筵席开始,皇上从后往前,依名序喊名赐服,以彰显皇恩,寓意以后即是进了官场,也要记得陛下恩泽。
这等事朱景煜做了好几次,是以赐服一直有条不紊的进行,不知不觉就到了最后的状元一位。
对于新科进士的第一位,除了主席考官,众人多少是有些好奇的,更不用说知道那书生是与自己长得相似的苏宓了。
于是在场的人比起方才来,更加聚起了精神,敲钟一响,殿牖门口出现了一个青色身影。
简玉珏这次穿的是李掌柜好说歹说让他换的新衣,其实不贵,只是不是从估衣店里买的,而是去裁缝铺做的一件长衫。
比起别的贡生还是略显寒门,但他一副皎如明月,丰神秀逸的容貌,让人根本不会再去在意他的衣衫。
简玉珏的脚步缓和有序,背脊挺直地走近殿前时,丝毫不见紧张的神色。
苏宓最初只是好奇,所以在简玉珏进门时匆匆一瞥,隔得远看的不真切,等他走近,苏宓看清了差一点要跳起来。
或许别人只看得到他与苏宓的外在的那几分肖似,但苏宓不止看得到,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
简玉珏惯有的淡然神色,在走过苏宓之时也起了一丝裂缝,他心口跳的很快,那种感受,与曾经那好几次的钝痛一样,来的奇怪且根本无法消减。明明并未放余光往右侧,但却奇异地能感受到灼灼的目光。
而一直盯着简玉珏的不止苏宓,还有张月儿。
女子生来比男子要敏感,朱景煜和秦衍虽都在不同时刻见过简玉珏,但于他们看来,不过是长得相似罢了,这世间相像的如此之多,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但女子不同。
张月儿盯了一会儿,又朝着苏宓看去,她觉得这两人分明就是有着一种联系,就好像,他是苏姐姐的弟弟一样!
可苏姐姐没有弟弟呀,难道是堂表亲?
两个女子在不同的地方,都紧紧看着简玉珏,这让秦衍和朱景煜两个人满满是闷火。
朱景煜的余光瞥到张月儿的目不转睛,方才还觉得这次的宴席有些趣味,现在只希望快快结束。连带着看简玉珏是百般不舒服,赏赐了状元衣物,便让他落了座。
宴席此时才算正式开始。
恩荣宴本就是庆贺之宴,在殿试翌次日,不会设太多拘谨,因此皇上允许下面的文官随意敬酒谈天。
简玉珏坐下的第一件事,便是看向对过,他不是一个好奇之人,但他无法忽略心中难以平复的轻颤。
在对上看到苏宓的视线时,他一下子愣住了,这.....
明明是陌生的,从未见过的人,但此时两人都不舍得移开眼睛,比起苏宓偶尔和苏娴之间的感应,和这个男子,她分明感觉更甚。
苏宓有一种猜想,可是,他不是李掌柜的外甥么...不,不是的,一定要去问清楚,在看到简玉珏之后,这种想法更加强烈。
苏宓的心里都是简玉珏的模样和无法抑制的猜测,根本没意识到一旁的已经快要到爆发边缘的秦衍。
秦衍眸中的怒意和冷色火寒相形,下颚弧线如冰沿,他垂眸摺起袖袍,用着苏宓恰巧能听清的声音,“你既然这么喜欢看,要不要本督,送你去他面前,看得更仔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