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没接话。
直到回到家,饭桌上被阮芳梅敲了一筷子,阮眠才从出神的状态里出来。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没等她回答,又道,“快去给你叔叔盛碗饭。”
她接过碗,盛饭的时候开口:“妈,今天我去参加学校广播站的面试了。”
“……”李国超夹了一筷子菜,语气不快,“上个学成天搞这些有的没的。”
话起的瞬间阮芳梅原本扬到一半的嘴角停住,接过了阮眠手中的碗递给身边的男人。
他把菜放进碗里:“一个个的也不知道给老子省点钱,知道现在肉价多贵吗?不是自己挣的花着不心疼?还要读私立高中,老子可不管学费!”
没看阮眠,却句句在说阮眠。
“学费学校已经给我免……”
“眠眠!”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阮芳梅已经出声呵斥,示意她别再说了。
“坐下吃饭,在饭桌上像什么样子。”
阮芳梅眼神里都是尴尬与怒意,让阮眠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错。
她刚坐下,男人又开口:“既然这么有本事,那你的生活费也自己解决,别找老子要!”
阮眠没再说话,也没动筷子。
双手在桌下攒成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当时阮芳梅缺钱,快要养不活阮眠和自己。大抵也是这些年漂泊累了,想找个稳重点的依靠。
不然以阮芳梅的心气儿,是断然看不上李国超的。
阮芳梅长得好看,性格又温柔居家,即便是二婚在相亲市场上也挺多人喜欢,可惜她带了个十几岁的女儿。很多人玩笑似的叫阮眠拖油瓶,阮芳梅从来不在她面前提,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其实阮眠一直明白的。
最后为了稳妥找了个看起来最老实的,待阮芳梅倒算得上体贴。到头来也一样讨厌阮眠,和那些嫌弃她的并无区别。
但刚认识那会儿一块吃饭,明明记得他说过会把自己当作亲生女儿看待,当时他笑得慈祥,让阮眠都生出了几分幸福的错觉。
因为那天校门口没忍住的那几句话,职高的女生没少找她麻烦。
但每次也都是在食堂故意撞掉餐盘或是路上撞掉课本之类的小动作,阮眠叫住过她们几次,都刻意的来一句自己不是故意的,然后趾高气扬的走开。
用段小敏的话来说,鬼才信。
次数多了阮眠甚至能心平气和的躲开她们,每次反应够快没被撞上,她都在心里盘算自己又省下来十来块钱。
李国超是铁定不会再给生活费,阮眠也不想再让阮芳梅在他面前难堪求情。虽然之前的奖学金还够用一阵子,但只出不进已经够让人头疼了。
阮眠决定去试试能不能申请到助学金。
官湖地方虽小,但也仍旧有人富得流油,每年都有矿老板砸钱送自己孩子进高中的门槛,校董会自然不缺钱。
只不过每年的一班几乎都是学校免了学费招过来的优等生,中考能考到那个层次的,就算家境不好也不至于过不去,再加上期末还有丰厚的奖学金,林学富这么多年都快忘了这茬。
他很体恤地开口:“阮眠同学,最近是不是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了?愿意和老师说说吗?”
阮眠没点头也没摇头,一句话都没说。
林学富从她的神情中知道撬不出话来,没继续勉强。
他侧头问邻座的老师:“老李啊,你知道咱们高中部那个…助学金要怎么申请吗?我都好几年没搞这个了,实在记不太清了。”
“哎哟你这记性!前两天那谁不是才申请过吗?还是和你儿子一块来的呢!”
俩老头凑一块倒让放学后安静的办公室也热闹起来。
“谁啊,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了?”
“啧,就那个、那个谁来着……周枉!对就是周枉!”
周枉?
阮眠一愣。
周枉也申请了助学金?
林学富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孩子给忘了!”
他转过头来:“这样啊阮眠同学,老师明天问另一位班主任要一份文件,课间来找我拿就行。”
“好的,谢谢老师。”
“回家路上小心啊。”林学富语重心长的,“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找老师,老师帮你想办法!”
阮眠点头说好。
放学大家都走得快,这会儿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阮眠快步往外走,却停在校门拐角那儿。
再往前几步就是路口,要是走那条小路她可以节省十分钟到公交站的步行时间,但此时被几个女孩赌住。
阮眠眼尖,认出是上次那个职高的女生。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那人显然也看到了她。
阮眠转身飞速跑起来,后面传来错落的脚步声,还有人喊她名字,警告她别再跑。
阮眠才不管这些,被她们缠上不知道要到几点才能到家,没赶上晚饭又得让李国超一顿冷嘲热讽。
后面的人跟得紧,阮眠捏紧了拳头冲刺,前面路口的绿灯还差最后十五秒,过了就能把那些人甩在身后。
到交通信号灯旁时听见后头几个女生骂脏话,说她怎么跑得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