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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纱是一字肩,荷叶袖,拖尾是伞状的蓬蓬纱,更加衬得江露纤纤巧巧,端秀可人。
    这样的场合里,闺蜜往往比老公重要些。毕竟从老公嘴里得来的夸奖囫囵又干巴,闺蜜的肯定才最有含金量。
    周绾梨围着江露打转,嘴里的夸赞具体到这件裙子面料有多提肤色,锁骨和直角肩露得正好,更显得江露腕线过裆,比例优越。
    一句句的,全落在点上。
    江露听得眼笑眉舒,连肩都打得更开了些。
    也许是乐极生叹,江露突然扯住周绾梨,惋惜地说:“要是你跟许鹤同还在一起,肯定早穿上婚纱了。”
    费三换完新郎装过来刚好听见,心里哎呦一声傻媳妇。还好店员来问要不要试伴娘服,把人给支走了。
    趁周绾梨去试衣服的空档,费三让店员把江露给叫出来,小声跟她说了几句话。
    在别人的感情问题前,费三披上懂王的皮肤,运筹帷幄。
    没多久,他拉了个伴郎群,往群里发几张照片。
    乍一眼看过去是他跟江露的合照,但这个拍照的角度很刁钻,从被四面八方包围的试衣镜里,能看到还没换下伴娘服的周绾梨。
    伴郎里除了许鹤同以外,另外几个基本都是费三的发小。一个个自称胡同串子,身上有股浑不吝的气质。
    许鹤同从工地出来时,正好看到群里嚷嚷着,让费三给推姑娘微信。
    点开费三发的照片,提前看到了伴娘装。
    方肩泡泡袖,过膝鱼尾裙,背后拴了一排小小的蝴蝶结。穿着的人有莹黑的眼,挺翘的鼻,皮肤白得像要透光。周绾梨站在角落,正侧着头跟婚纱馆的导购说着什么。
    再看群里费三发的几句话:「让你们看婚服,眼都长哪去了?」
    「想要微信还不容易?婚礼当天都好好表现。」
    七嘴八舌不着调的热闹中,许鹤同熄掉手机屏幕,上车把天窗打开,燃了一支烟。
    这几年压力大时,他偶尔会抽上一根。
    尼古丁荡入交感神经,拉平躁郁,能让人得到片刻的愉悦和放松。
    周绾梨不晓得伴郎群的事,陪江露试完婚纱后,掏出手机看了看信息。
    大概是见她笑得有些奇怪,江露靠过来问:“谁啊?”
    “任姗。”周绾梨斜了斜屏幕:“看,约我吃饭呢。”
    “别去,别搭理她。”江露没什么好气:“无事献殷勤,肯定别有用心。”
    见周绾梨好像有些犹豫,江露直接抱住她:“你还没去我新家看过呢,今晚必须去我家吃饭!”
    接连被撼了好几下,周绾梨笑着收起手机:“行行行,我跟你回家。”
    江露两口子的新房装得很好看,现代极简风,明亮又干练,室内空间都利用得很到位。
    “许大师亲自操刀,硬装软装都他的功劳,而且设计费全免,这房子装修全靠他了。”费三啧啧称叹:“他对朋友那可没得说,是个顶仗义的。”
    周绾梨跟着参观,偶尔也附和两句。
    都说极简就是极奢,能看得出来许鹤同是花了大心思的,怪不得费三挺腰子直夸。
    周末躺躺就过,到上班的时候周绾梨接了个活儿,杭城有个大型设计展,lp得把渠道的设计师们给送过去。
    是作为材料商给的福利,也是维护巩固关系,拉近跟设计师距离的一大机会。
    这趟吃住行全包,跟周绾梨一起参与这事的除了游丹之外,还有工装助理朱晨晨。
    朱晨晨是北方姑娘,身材高挑,新剪了个公主切,又飒又时尚。
    工作完后中午热饭,仨人找了张桌子坐着,边吃边讨论要订的酒店。
    好不容易不用应酬,游丹中午就一杯酸奶加十几粒坚果,说是清肠餐。
    周绾梨的是芝麻波菜和葱油蒸黄鱼,朱晨晨的蒜苔肉和鸡蛋酱下手得重了些,拿她的话来说就是调得雀黑。
    本帮菜偏甜,东北菜偏咸,难得都不挑嘴,能吃到一起去。
    “还是你们家装好,跟本地渠道就行,不用到处跑。”朱晨晨拌了口饭:“不过那些设计师都一个样,装相得很。这个打小跟大师学国画,那个在欧洲学院镀过金,都恨不得别人顶礼膜拜。”
    “太对了!”这种事游丹也有发言权:“什么东方美学空间尺度,嘴上说得一套一套的,还讲禅讲道,结果喝完酒就想着搂女人,傻x!”
    跟着骂了几句油腻的设计师后,这才想起问周绾梨:“对了梨子,你跟屹川那位任工是怎么认识的?”
    周绾梨刚好接水回来,答她说:“大学同学。”
    “哦,怪不得。”游丹刮了一勺酸奶:“像任工这样的女设计师就挺好,不会摁着人灌酒,就是不怎么乐意搭理人,但人家傲点也正常,毕竟有傲的资本。”
    午饭后睡了会儿,两点继续工作。
    周绾梨开始跟各个设计公司的人对接,告知集合地点,核对参展人员名单之类。
    屹川的对接人叫季鹏,就是上回留在会议室的那位季工,据说也是屹川的创使人之一。
    这位季工喜欢穿和尚领,左右鬓角铲光,脑袋后面扎个揪,浑身艺术家的范儿。
    翻他的朋友圈,那可比许鹤同要精彩得多。除了各大开工仪式和设计案例之外,还经常在深夜发几句感悟,对应的是公司发展的各个阶段。
    在这位季工的朋友圈里,周绾梨找到几张照片。
    看日期,应该是公司才成立的时候。
    有一张的照片里,许鹤同戴着安全帽,撅着屁股在工地量尺,另一张则是他拿个a3夹板蹲着,垫在膝盖上写字。
    工地灰扑扑的,随处可见矿泉瓶子和材料机器,他脑后也落了层灰,少白头一样狼狈。
    展会的事有点杂,当天周绾梨难得加了会儿班。忙完手头的事情后刚关上电脑,关女士电话打来,问她什么时候到家。
    “我才刚下班,怎么了妈?”
    “小许在门外头等着呢,你快跑两步,别磨蹭。”
    “……哦。”
    老两口参加校庆,最近都是晚九晚十才回家,舍不得让许鹤同等太久,只能打电话催她了。
    虽然公司离家不算远,但周绾梨要坐的是最挤的2号线,于是紧赶慢赶,等到家时也快一小时后了。
    电梯门一开,看到站在走廊的高个男人。
    薄卫衣配工装裤,一手揣在兜里,卫衣下的肩骨峥嵘,侧颜的唇鼻清清爽爽。是她记忆里的前男友,更是时光里的少年。
    区别是扭头看她的那一眼,跟以前大不相同。
    明灭不定,过分沉着。
    周绾梨低头掏包:“你没钥匙吗?”
    “掉了。”
    门开了以后,一个去烧水一个去放水。
    许鹤同从卫生间里出来,就见周绾梨盘腿坐在餐椅上,刷着手机头也不抬地问:“吃饭了没?外卖要不要叫你的份?”
    “你还不会做饭?”
    周绾梨这才瞄起一眼,见他皱着眉,心里也老大不高兴。
    会怎么了?会也不想给他做。
    于是往椅背一靠,有些不耐烦地催问:“大虾粥,吃不吃?”
    许鹤同走过来,拉开冰箱扫了几眼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绾梨,模仿她的语气:“卤肉饭,吃不吃?”
    “吃!”
    除了卤肉饭外,许鹤同还顺便捞了盘青菜。
    菜肉和饭的香味太难顶了,肉汁的糖色挂得很好。稠稠的,舀一勺搁到饭上,鲜得人嚼几口就直接咽了。
    长辈不在,家里空空荡荡又过分安静。俩人面对对坐着,除了偶尔有碗勺磕撞的声音,谁在桌子底下动个腿,都能听到衣料擦起的窸窣声。
    沉默的进餐当中,不约而同地,两人都想到了那么几个场景。
    比如高考后的暑假,也是在这张餐桌上,吃着吃着,周绾梨突然碰了碰许鹤同的膝盖:“你爸让你出国留学,你为什么不去?”
    许鹤同当时怎么回的呢?
    想了想,应该是埋头吃饭,没有回答。
    周绾梨不肯放过他:“你分数那么高,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地方,为什么要填我们学校?”她单手撑着头,半个身子都快碰到他,直接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
    手机响得有些突兀,微信通话的提示声波由低到高,把共同的回忆都割开道口子。
    周绾梨捞起手机,看到显露的头像后拢着眉头按了静音,又把手机给反扣在桌面,没有要接的意思。
    挟了条青菜,周绾梨率先出声问:“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想做工装?”
    “工装熬个十几二十年才能当主案,相比起来,私宅赚钱更快。”社会人就是不一样,这么市侩的话也张口就来,没有半点犹豫。
    在周绾梨觑来的目光中,许鹤同起身离开餐桌,去了以前住的房间。
    周绾梨慢慢腾腾地吃完最后几口,把碗碟都收拾去了洗碗机,再擦干净桌面,这才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察觉到动静,正在翻柜子的许鹤同看了过来。
    她也不进去,杵在门口好奇:“我妈说你是来找东西的,我看看你找什么,用不用帮忙?”
    “不用。”
    “哦。”听了拒绝她也不离开,背起手来冲许鹤同笑。
    这样古怪又诡异,引得许鹤同攒起眉看她。
    周绾梨眨巴着眼:“能找得到吗?不如我把钥匙借给你,让你去配一把,方便下回再来找?不然总这么等,我怕多来几回,你前列腺憋出点毛病来。”
    许鹤同站直身体,眉心拱成了峰丘:“什么意思?”
    “故意把内裤寄到我家,你怎么不寄一沓避孕套直接约我?”周绾梨边说边往里走,到他跟前站定后,眼底一点促狭的笑意:“还有今天晚上,是想找东西,还是想找机会见我?”
    许鹤同打下眼帘看她,眼瞳漆得像深沉的墨。
    周绾梨牵起嘴角,目光抓住他:“所以,方便解释下你的用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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