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远也挺意外的,毕竟上回都带着人宁馥来过一回了,看宋持风也不是那么没有创意的人,怎么还老来呢。
他怀揣着一种我这度假山庄果然还不错的自豪心情,见了宋持风的时候还愣了一下,颇为没有眼力见儿地问了一句:风哥,就你一人啊?
那还要几个人?
宋持风甩上车门,车子便被人开去停车场,迅速远去,我不喜欢趁长假团建,吃力不讨好。
两句话,杨开远还只能掌握到个大概情况,不知道这具体是吵架了呢,还是结束了。
然后等宋持风开口说出那句上次我住的那套房还空着吗的时候,杨开远懂了。
吵架了。
受情伤了。
来故地重游了。
空着呢,那套是我自留房,上次你住过之后还没人有荣幸进去过。
杨开远说着已经从前台拿好了卡,递给宋持风后和他一起上了观光车,路上看似无心地感叹一声:风哥你知道吗,上次我那个表弟啊,和女朋友吵了一架,那女孩不理他了,他直接就把人摁墙上强吻了一通,吻完就好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他自顾自说了半天,想给风哥一点灵感,但看宋持风一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连一个嗯都懒得赏给他,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到了地方,宋持风一人重新走上楼梯,打开门,就看见里面的陈设摆饰一如上次他们推开门时那样,就连沙发上抱枕的角度都如出一辙。
落地窗外依旧是广袤的绿地,只不过窗前再不见上次那一株白色鸢尾。
宋持风在沙发上坐下,脑海中自然地想起刚才杨开远说的话。
他听得出杨开远是故意那么说,想告诉他怎么哄女人,让他去哄哄宁馥,哪怕说上两句话也好过现在两人分开,各自独处。
宋持风又何尝不想。
那天他本想直接改签当晚去往敦煌的飞机,但奈何因沙尘暴,当地所有航班都暂时取消,等他第二天登上飞机过去的时候,宁馥的电话已经关机了。
他当时一个人站在酒店大堂,忽然感觉在这么广博的大地上,失去了方向。
以他对宁馥的了解,宋持风知道继续打电话也是没有用的。
宁馥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是空间,是能够让她静下心来好好思考的环境。
而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将自己置于被动等待的境地。
她想要冷静的时间,他就给她时间。
她想要独处理清思绪,他就暂时不去打扰。
只是这才不过几天不见,他已经想她想得发疯。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景色,空气中好像还留有熟悉的气味,宋持风在沙发上倒下,闭上眼,窗外的风吹进来,还留有一丝夏热的暖意,拂过皮肤的触感也好像和五月时别无二致。
宋持风。
女孩子的声音忽然浮现耳畔,宋持风在沙发上睁开眼,看见的却是宽敞精致,是窗明几净,是在风中滚起波浪的窗帘唯独不见那枝白色鸢尾。
是幻听。
宁馥
宋持风无比失落且无力地重新闭上眼,在这一刻,只有黑暗能够给他如同致幻剂一般的安慰,能给他一种虚幻的期待。
哪怕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种期待其实根本不可能存在
他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林诗筠的这句话在之后很多天里都一直萦绕在宁馥脑海中。
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知道宋持风所做过的那一切事情之后,就不自觉地把他想成了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存在。
没有情绪,没有感觉,没有七情六欲,哪怕是爱情也只当做手上的一张手牌,仿佛一台工于心计的冰冷机器。
还是林诗筠提醒她说,宋持风也只是一个男人,一个肉体凡胎的,普通男人。
宁宁啊,我洗完了,你进去洗澡吧。
眼看国庆假期到了最后一天,宁妈正在一边烧水,准备试试今天刚买的庐山云雾茶。
本来宁馥带着父母到这边,给自己开个标间,给父母开个双人间,结果前两天宁妈忽然拽着她,笑着说:我还是想和宁宁住一起,让你爸自己住单间去吧!
然后就把宁爸一个人打发到单间去了。
不过宁馥最近正好也不是很想独处,和妈妈两张床挨在一起睡觉,两个人可以聊到实在扛不住困意,闭上眼睛就着了。
她洗完澡出来,宁妈的庐山云雾已经泡好了,房间里茶香四溢,甚至爸爸也来了,坐在宁妈的床上看电视。
你们快来看这个,真是他妈的疯了。宁爸目光完全被电视上的情况吸引住,甚至不知觉的情况下骂出句脏话:光天化日, 砸别人的店,还有没有王法了!
宁馥顺着爸爸的目光看了一眼电视 ,就看见画面正好由远及近,拍到了相当具有设计感的泛切二字。
而门店招牌下,有人手持铁棍木棒,有人两手空空,但这汹汹人潮的目的却都出奇一致地往泛切门店内部涌去。
这个时间点警察与记者都还没赶到,看得出这段视频也是旁边围观的人群用手机拍摄后被电视台采用为素材,所幸门店现代化的玻璃窗透明度极高,通过不断抖动的镜头依旧能清楚看见男性店员直接被武力镇压,而女性店员则是迅速彼此掩
护着后退,此起彼伏的尖叫与周围嘈杂的议论声交织成这人间地狱的序曲。
宁爸对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都不是很了解,磕磕巴巴地把刚才记者介绍的情况向妻女复述:好像是这个切泛还是什么的公司,应该是压价抢生意吧,反正遭了同行记恨,就找人来砸他们门店。
天呐,这也太过分了吧。宁妈停下手上的动作,拎着热水壶皱起眉头:真是疯
了,做个生意做成这样,疯魔了。
宁馥听着父母小声地议论,木木地站在电视前,看着 画面里一个一 一个狰狞的人挥舞着手中的武髒,将外墙玻璃砸碎,尖锐而脆弱的声响通过不专业的设备呈现出来的效果更加具有毛躁棱角。
画面就到这里结束,随后被切回电视台正常播放的高清画面,记者带着摄像机拍摄了一下一 片狼藉的泛切门店内部,对着镜头满脸严肃地说:目前案件正在侦办中,我台将持续关注。
好了好了,别看了,这些地痦流氓估计不用多久就抓起来了吧。宁妈听见结果之后才重新低头把茶杯里的水斟满,过来喝茶吧。
宁爸嗯了一声,走过去:不过压价也确实挺遭人恨的,我感觉这对手公司能做出这种事儿,指不定还能再做出点什么来。
哎,希望赶紧把人抓到吧。
宁妈叹了口气,把茶杯推到丈夫手边,抬头才看宁馥还呆呆地看着电视出神,有些好笑地走过去推了推她:怎么了,吓傻了?胆子没这么小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安。
要知道泛切电子现在可是宋氏旗下的企业。
能这么明目张胆和宋氏对着干,而且能做砸店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显然是已经失去了理智的人,目的除了打击报复,鱼死网破之外,宁馥再想不到其他。
但是就连她这个外行人都知道,泛切会不断压低价格,可不单单是泛切自己就能做决定的。
宁馥越想越觉得不太妙,妈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拿着手机直接进了洗手间,关上门,点开电话的时候甚至心跳都隐隐地加起速来。
不至于,应该不至于。
宋氏总部的安保那么严密,不可能让这种奇怪的人闯进去。
但她为什么这么忐忑,为什么这么害怕。
心脏就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样,不断地在胸腔疾驰震动。
这几天跟她通过电话的人很多,除去工作室那帮女孩子们,还有舞团的人,包括团长,副团长,江燕和余晓枫。
通话记录很乱,宁馥手指在屏蒂上来回滑动,目光在焦虑情绪中几乎无法聚焦,屏蒂 上宋持风的名字出现了好几次才终于被她发现。
喂?
电话响了两声才被接起,宋持风的声音有几分涩涩的干哑,听起来好像已经睡下又被她的电话吵醒。
宁馥听着听简里男人还算平稳的声线,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意 识到自己刚才的猜测确实过于神经质,只不过看见泛切门店被砸就过度联想到宋持风会有危险。
她看着镜子里尚未来得及收起慌乱表情的自己,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 要说点什么好,甚至起了趁他还没发现是谁打来的电话就先挂断的幼稚想法。
宁馥?
直到听见男人叫出她名字的这一刻,宁馥才仿佛整个人也被他从后抱住,压在了洗手台上。
没有后路,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