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头两个月还是挺幸福的,杨若初这人虽然古板,但处处护着江清秋。
她们的婚房是市高中职工宿舍,没有厕所,每到晚上江清秋就不敢一个人去,杨若初便陪着她,一路走走停停还可以欣赏月光。
那时候初尝男女之事,不得章法。开窍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白天上班晚上在床上胡闹,彼此纠缠,谁都离不开谁。
后来,怎么变了?
一个要面包,一个要鲜花。价值观不对等,开始有分歧,开始争吵,甚至动手。
江清秋是个清醒的人,她手里有本帐,每日的花销记得清清楚楚,能省则省。衣服破了袜子破了能补则补,决不花一分冤枉钱。
而杨若初不同,他在市高中当英语老师,志向高远,胸中有抱负,不甘现状又不拘小节。江清秋的行为落入他的眼里,简直市侩,粗俗极了。
久而久之,矛盾激化,争吵辱骂打架成了家常便饭。
江清秋没什么文化,骂人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而杨若初文化人骂人不带脏字,要多优雅有多优雅。他们是两个极端,合到一起便头破血流,谁也不让着谁。
即便没有杨若初出国这茬,也依然会离婚吧。江清秋这么想着,手上动作恢复如初。
杨若初把收拾好的两个行李箱放在门口,脸盆架的旁边。之后折回,从大衣柜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
信封敞着口,绿色纸币的一角漏在外面。他往里塞了塞,递给江清秋。
江清秋没接,抬起头,想看看他又闹哪出。
面前的人,身材颀长,半截身子笼在阳光里,上身的白色衬衣是江清秋改过的,平整妥帖,衬着杨若初干净利落,加之他绝佳的样貌。
真应了那句话。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这首诗,徐艳丽时常临摹,耳目濡染下,江清秋也懂了些。
可惜,眼前的翩翩公子却让她索然无味。
吵的太多伤了根,那曾经的感情再拼凑不起来。
杨若初见江清秋不接,把信封放在沙发上,语气冷冰冰的道:这钱不多你先收着,够孩子喝两个月的奶粉。等我在美国安顿好,会往家寄钱。你
话还未说完,被江清秋打岔,杨若初,有意思吗?你这好丈夫,好父亲的戏码演给谁看?哦不对,是好男人。
江清秋杨若初咬牙切齿的。
别这么叫我,我他妈恶心。你们杨家没一个好东西,不就瞧不起我没文化,配不上你这名校大学生。你们可别忘了,我工人出身,比你正经。
杨若初最不喜欢她提出身的事,每吵到这里,他的怒气便往胸口涌,于是口无遮拦,恶语相向。
但今天不同,他累了!他要走了!
他不在乎了!
他回头深深看一眼婴儿床上的小杨修,忍住想亲它的冲动,嘴唇无声的描了三个字「我爱你」,之后拉着行李箱出了家门,再没回头。
杨若初走后,一小时江清秋还可以保持正常打毛衣的速度,两个小时手开始抖,直到屋内没了人气儿,那颤抖的双手再握不住棒针。
织了半截的毛衣滑落。
如同她脸上的泪,蜿蜒而下。
?
杨若初走后,学校收回职工宿舍,江清秋搬到了杨家老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没结婚前和母亲同住,母亲再婚,继父和继父的儿子搬到她曾经住的家。
曾去找过母亲,母亲避而不谈让她搬回去的事。于是这个想法便不了了之。
她依然在第六棉纺厂工作,人人羡慕的正式工,户口在城里,吃商品粮,以后国家给养老。
孩子虽然小,但公公婆婆给带着,她不用费多大心。一切看似很美好。
谁见了都会夸上两嘴,她自己也引以为然。
春节的时候杨若初没有回来,只在电话里潦潦草草的同徐艳丽说了几句话便挂了。国际长途费可不便宜。
当时江清秋抱着孩子坐在徐艳丽旁边,等着让孩子喊声爸爸。可惜对方挂太快,没来得及。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
来年春末,她离婚的消息在厂里传开。厂里工会很重视,觉得她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不容易。于是给主任下了死命令,今年必须解决江同志的个人问题。
江清秋今年二十三岁,户口本早报了两年,实际年龄才二十一。
肤白貌美大长腿,厂里的一枝花。
觊觎她的人多了去。
这消息传开,登门求亲的开始排上队。
江清秋在厂里人缘好,平时大大咧咧的,同谁都能开得起玩笑,特找人喜欢。
但她骨子里残存着守旧思想,认为结婚跟个好男人才是人生的归宿。只要找的男人不是杨若初那种文化人就行。
所以她并不排斥厂里安排的相亲。
甚至她都认真了解对方。
再不像第一次那么武断。
第2章
车间主任张姐三十出头,是个热心肠的人。应下工会的命令后,便把江清秋再婚的事当成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