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问话,皇帝一边快步往外走去。
吴书来忙取了挂在一旁的大氅,紧跟着替皇帝披上:“皇上,外面冷,当心着凉。”
李玉咽了口唾沫:“奴才不知,奴才听闻皇贵妃娘娘病了,尚未来得及仔细询问便进来通禀了。”
皇帝冷冷呵斥:“蠢货。”
这么多年来,皇贵妃的身子几乎从未出过问题,只是身子略微寒凉,又带了点儿女人家都有的气血不足的毛病,突然听说皇贵妃病了,永寿宫的宫人还来了御前禀报,皇帝便以为是很严重的病。
谁知当皇帝一路迎着凌冽的寒风来到永寿宫时才得知,皇贵妃前几日便着了凉,只是不愿意请太医,直到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发起热来,奴才们没办法,才一边去养心殿禀报,一边着人去太医院。
皇帝摸了摸柳清菡红的发烫的脸,脸色阴沉:“都多大的人了,病了都不请太医,你是成心想让朕担心吗?”
他语气颇重,然而手上动作轻柔,甚至又体贴的替柳清菡把锦被往上拉了拉。
柳清菡轻咬着唇:“臣妾没有,臣妾只是不喜欢吃药,怕苦罢了。”
说完,她心虚的低了头,又轻声嘟囔:“况且臣妾也没想到会越来越严重。”
皇帝一噎,神色却缓和了不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吃药,当心和瑾知道了笑话你。”
这个女人啊,明明那么怕苦,却在伺候他用药时次次都亲自试药,一想起这些,他心里再多的气对着她也发不出来了。
柳清菡冲皇帝讨好一笑:“才不会呢,和瑾随了臣妾,一样怕吃药。”
太医很快就来了,还是刘太医,利落的给柳清菡把了脉,开了方子。
皇帝一直等到药熬好,亲自盯着柳清菡喝的一滴不剩,才起身离开:“朕还有政事要忙,就不陪你了,你乖乖吃药,早些养好身子,除夕时朕还欲与你一同守岁呢。”
柳清菡在床榻上欠了欠身:“是。”
厚厚的毡帘被放下,皇帝的身影消失在永寿宫正殿,柳清菡轻舒一口气,忙从锦被里拿出两个汤婆子递给紫罗,又拿了枕边的帕子擦了擦头上被热出来的汗,唏嘘道:“终于走了。”
紫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柳清菡瞥了她一眼,忙收了声,放好汤婆子,另吩咐了人去换一盆温水来,她则跪在脚踏上,问出了心中的不确定:“娘娘,您这一病,皇上真的不会再让郡王去甘肃赈灾了吗?”
柳清菡摇了摇头:“本宫也不确定,但最起码会有点作用。”
只是人心难测,尤其是帝王心思,更是深不可测。
话落,柳清菡依旧觉得口中残留着苦涩的味道,推了推紫罗:“去把蜜桔端来。”
紫罗抿着嘴笑了:“奴婢都说了让太医用糖水就好,您偏要让刘太医用黄连水,这可不就是公主经常说的自讨苦吃嘛。”
啰嗦归啰嗦,紫罗还是很快就剥好了个蜜桔,还细心的去掉了丝绒。
甜滋滋带着汁水的果肉在口腔中散开,柳清菡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不是她自讨苦吃,而是皇帝素来多疑精明,糖水的味道和黄连水的味道,又如何能一样?
好在柳清菡的苦没白吃,皇帝从永寿宫离开后,又隔了两日,赈灾的旨意终于从养心殿传出:命荣郡王前往甘肃,主理赈灾事宜,另外派八贝勒协助。
旨意一出,满朝哗然,怎么皇帝如此不安常理出牌?明明前两日朝堂之上,皇帝还属意显郡王去赈灾呢。
养心殿,吴书来传了旨意回来,为难道:“皇上,八贝勒说,想求见您。”
皇帝神色淡淡:“不必了,命人告诉八贝勒,待他与荣郡王回京时,朕自会替他们办庆功宴。”
吴书来躬身退下,皇帝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说实在话,永琋去甘肃赈灾,他更能放心,因为他更信任永琋的办事能力,只是皇贵妃病着,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叫永琋离京,更何况......
皇帝负手走到正大光明的牌匾下,仰头看了许久。
今年的除夕一过,就是乾隆三十年,也是皇帝在位三十年的象征。
故而皇帝对今年要赏下去的福字和对联格外的上心,从腊月二十六封笔后,就一直在写,甚至还拉着柳清菡一起写。
看着柳清菡写的福字与皇帝的字有七分像,皇帝笑了:“记得当年朕第一次教你写字时,你写出来的字连朕第一次握笔时写的都不如,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你的字可是大有长进。”
柳清菡把福字放在皇帝写的福字旁,纤细的指尖儿点着两幅字:“臣妾也觉得,只是臣妾的字还是不能和皇上您的比,您的字苍劲有力,而臣妾的字看着软绵绵的,虽说和您的有几分像,也只是形似神不似罢了。”
皇帝哈哈一笑:“朕是男人,常年练习骑射,手腕自然有力,你身为女子,字里带着柔婉也实属正常。”
经过柳清菡这么一说,皇帝心中才因为字体相像生出来的那点不舒服,瞬间就消散了。
柳清菡暗自松了口气,继续陪着皇帝写字。只是在她来养心殿陪着皇帝写字的这段时间,皇帝就已经用了两碗生脉饮,几乎是每隔一个时辰就会用一次。
她不由得疑惑,皇帝如此加大剂量服用,怎么面色反而不曾有异?要知道这生脉饮,皇帝已经服用了足足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