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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怔了一下,像是突然回过了神一样。男人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唇角染着几分笑意,最后好歹吃了一碗饭。
    越接近那个女人,贺臣泽越紧张。即使他脸上没做出任何的反应,时莺也能从他握着自己手的力道上感觉得出来。这个时候了,她还是忍不住嘲笑,“你还有怕的时候?”
    他向来从容冷静,这辈子唯二的恐惧和担忧都给了他最爱的两个女人。
    房门轻轻打开,负责照顾贺臣泽母亲的护工看到面前熟悉的面孔,赶紧打了个招呼,“贺先生,阿姨最近状态还挺不错的,还念叨过您呢。”
    时莺明显感觉到身旁人僵硬了一瞬,他很想相信这是真的,又害怕这不是真的。他薄唇抿着,沉默了半晌,“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应该做的,那我先走了,你和这位小姐留下来陪阿姨吧。”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重归了安静。坐在窗前的女人根本没注意到来了客人,自顾自地画着画。贺母年轻的时候是学过画画的,但是如今落在纸张上只有杂乱的线条。
    贺臣泽犹豫了片刻,走到她面前,淡淡地说,“还记得我吗?”
    女人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研究他的外貌,她指着他的脸,似乎记起来了什么,“我记得你、记得你。”
    他胸口起伏着,呼吸肉眼可见地急促,“记得我?”
    “你是樟树先生,对不对?”
    很明显,她又不记得贺臣泽了,贺臣泽眼底的光淡了几分。他忍不住轻笑,明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吗?为什么还要过来呢。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他大概在原地站了五六分钟,到最后才释怀。她不清醒也不是头一回了,可能这辈子都是这样的状态,至少有那么一回,她还认出了他。
    时莺凑过去看了一眼,很平常的一个动作,但女人看见她的脸之后突然激动地拽住她,“宝贝女儿,你来了啊,我想死你了。”
    她怔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向贺臣泽,后者眉头也紧紧拧着。她解释,“阿姨,我不是您女儿。”
    “你怎么不是我女儿?我记得啊,你就是我女儿。”女人笑眯眯地说,“快过来,乖宝宝,妈妈给你穿衣服。”
    时莺担心地看了一眼贺臣泽,果然对方脸色非常难看。他对面前这个女人的情绪实在是太复杂了,恨夹杂着爱。孩子对父母的爱也是无条件的,在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他们也会难过。贺臣泽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她那儿得到零星半点的关心了。
    他突然打开门往外走,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时莺跟了出去,见他站在阳台边,犹豫了两秒钟从身后搂住男人劲瘦的腰。她什么话都没说,却比这世界上任何关心都要有用。贺臣泽拽住她的手,转身将她搂在怀里,他必须要这样跟她面对面拥抱才能填上他心里缺失的那一片。
    他的声音很闷,“时莺。”
    贺臣泽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直重复地叫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深情,好像夹杂着千言万语。
    是他不敢爱一个人,不敢变成那样的疯子,可是现在他才知道,真正的爱有多么美好。他想道歉,为过去的所有,也想感谢,感谢她没有离开,没有放弃他们的过去。
    贺臣泽弯下腰,温柔的吻落下来,她听见他说,“幸好,我还有你。”
    那一瞬间,时莺产生了感同身受的情绪,好像他们是紧紧贴着的两个孤独的灵魂,通过拥抱得到几分慰藉。从前他在她心里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因为一个人狼狈和不堪,如今才知道,他也是凡人。
    贺臣泽整理好情绪后,代替护工陪了那个女人一会儿,不论她怎么称呼他,贺臣泽都轻声答应。他抬眼看了看时莺,觉得够了,过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天心疼他,让她来到他身边。
    他们在疗养院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回的家,时莺明显感觉到贺臣泽离开那里后眼神里少了几分抑郁阴沉,好像脱胎换骨的一样,身上多了几分生气。
    连他今天做的菜,时莺都觉得比之前好吃很多,晚上某人要留下来的时候,时莺故意说,“你怎么还不回去,这里好像不是你家吧?”
    贺臣泽已经习惯了前两天的温情,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意识到自己还没转正,他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勾了勾唇角,“明天见。”
    时莺应了一声,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时尚杂志,“等哪天需要你了,你再留夜。”
    他脚步顿了顿,从外套里找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
    “嗯?”
    贺臣泽说了两个字,意思让她拿着这钱光顾他的生意,她听着好像自己在进行什么不法活动。
    时莺倒是没拒绝。
    第73章 野火(8)   你是我的初恋。
    新年将至,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整座城市银装素裹,分外安静。客厅里, 时莺正在拿着平板挑选着年货, 贺臣泽突然从后面抱住她。她身上有了重量, 往后推了推他, “你很重。”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轻而易举地把她抱在怀里, “这样不重了。”
    贺臣泽搂她搂得很紧, 脑袋靠在她脖颈里,时莺挣脱不开, 也就随他去了。这个姿势十分地暧昧, 也异常地亲密, 时莺顿时没了挑选的心思, 但身后的贺臣泽还很认真地说,“过年要不要吃饺子?”
    时莺是南方人,家里过年并没有包饺子的习俗,但是她很爱吃饺子, “嗯。”
    “这个果干和话梅也买点, 你喜欢吃。”
    说完,她的腰肢突然被搂紧, 时莺问, “怎么了?”
    “只是突然觉得,有家的感觉真好。”
    记得往年过新年的时候, 贺臣泽都没有太多的情绪,相反是她总是叽叽喳喳的。那时贺臣泽坐在那无奈地笑,其实他心里也喜欢, 只是从未开过口吧。
    除夕夜,时莺难得和贺臣泽一起做饭。饺子皮擀好了,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片,放上肉馅,再捏起来。但到底没怎么做过,饺子形状都不好看,而且看起来十分地脆弱,让人感觉下水了就会散开。
    时莺有些沉默,看着自己的作品发愁。贺臣泽看到了之后忍不住笑了,站在她身后手把手教她,“这样。”
    男人结实的胸膛在后面抵着她,时莺心猿意马,已经不想学包饺子了。她想起之前被戈薰戏弄过,心里也起了坏心思,用沾满面粉的手糊了贺臣泽一脸。
    他面上一怔,似乎没想到会遭受到这样的待遇。还没反应过来,时莺转过身,又弄了一些面粉到他脸上,见他有些狼狈,她觉得好笑不已。贺臣泽自然也没放过她,拿出面粉还了回去。
    只是他的动作比较轻,避开了她的头发和脖子。两人闹成一团,时莺忍不住笑起来,贺臣泽突然把她压在厨房的台子上,亲了她一口。
    “还是我来包吧。”
    年夜饭准备了一个下午才做完,到了点,两人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边吃晚餐。面前的火锅咕噜咕噜地冒着泡,贺臣泽把煮好的饺子放在她面前,“有个里面放了硬币,你看你能不能吃到。”
    时莺虽然不是北方人,但也是听过幸运饺子这回事的,她笑,“你把我当小孩?难道我会因为这个开心一整天吗?”
    她没放在心上,但是随便吃了两个竟然真的吃到了幸运饺子。她看了一眼面前剩下的一大盘饺子,“你不会偷偷做标记了吧?”
    贺臣泽唇角勾着,“怎么会?是你的运气。”
    “幼稚。”
    虽然嘴上这么说,时莺却有些莫名地开心。她一直觉得自己早就成熟,不会在意这些小把戏,更不相信运气一说,可还是喜悦。从前没经历过的开心事,她总告诉自己说没关系,不需要。可真正得到的那一天,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时莺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一边吃饭一边看小品,只是她胃口不大,这么一大桌子菜吃起来还挺艰难。吃得差不多了,贺臣泽给她盛了两口饭,年夜饭年夜饭,饭总归是要吃两口的。
    时莺不吃,“饱了。”
    “吃两口,这是团圆饭。”贺臣泽轻声哄着,他想和她每年都能团团圆圆的。他深邃的眼神让人无法拒绝,于是时莺敷衍地吃了两口。
    吃完收拾好后,贺臣泽抱着她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到了零点。她打开手机,给几个认识的人发祝福短信,给员工发红包,给粉丝发新年快乐。贺臣泽一声不吭,等她发遍所有人都没想到自己时,窝在她脖颈间闷声闷气地问,“莺莺,我的祝福呢?”
    她像是没听到一样,又拿起手机回复信息,贺臣泽瞥见了祁燃的名字,喉结上下滚动,那好像在提醒他自己的地位一样。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嫉妒别人的一天。
    屏幕上的祁燃向她问着好,时莺一视同仁全都发了红包,连岑欲都有一份。只不过对方消息回了,倒是没收钱,大概是觉得自己这辈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钞票。
    她回复完后把手机放下,接着打了个哈欠,“去房间里吧。”
    “困了?”他低声问。
    时莺闭上眼,看起来似乎是有点困了,贺臣泽很懂事地抱她到浴室,准备松手的时候被她纤细的手臂环住脖颈,有一种我心情不错赏赐你的感觉,“剩下的时间,都交给你。”
    好像一瞬间,心里的褶皱被一一抚平。
    卫生间的镜子蒙着一层水雾,以至于看不清令人脸红的景象,只有一个掌印的形状,很快又被水雾覆盖。之后坐在大理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时,她想,他大概是学了很多花样取悦自己,比如现在。
    高挺的鼻梁蹭在裙下白嫩的肌肤上,有些痒,动作比之前熟练得多。
    别墅的灯亮了一整夜,早上贺臣泽似乎叫了她吃饭,但时莺实在起不来,朝他丢了个枕头继续睡。贺臣泽干脆重新躺在她身侧,纤长的手指扣着她盈盈一握的腰。
    “别闹。”
    要不是她困,估计已经把他踹下床了。幸好贺臣泽没做什么,只是单纯地搂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某人突然变成了粘人精。
    年后两个人都开始忙了,难得一个闲暇的周末,贺臣泽提出带她出去吃一家新开的店,听说味道还不错。
    时莺穿的一件白色的大衣,内里是复古绿的长裙。进包厢后她脱下外套,贺臣泽很自然地接过,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这大概能称之为约会,只是结尾不是那么美妙。因为贺臣泽出来的时候在走廊遇见了岑欲,这家餐厅接待的都是名流,圈子就那么大,遇见熟人似乎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
    贺臣泽没打算跟他说话,岑欲倒是阴阳怪气起来,“贺导,巧啊。”
    似乎在表达自己和他的缘分。
    他垂着眼,极其敷衍地应了一个字,“巧。”
    “早知道就约着一起吃饭了,两个人多没意思?”岑欲根本不觉得自己是个电灯泡,反而觉得人越多越好。
    贺臣泽失了耐心,抬手为时莺披上外套,搂住她的肩膀想往外走。无奈岑欲这个人遇见他不搞点事是不罢休的,“上次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不理我是什么意思?”
    岑欲看了眼贺臣泽身旁的时莺,意味深长地说,“你前女友回来了你都不关心?”
    贺臣泽脸上的表情呆滞了一秒,下意识看了眼时莺的反应,随即皱着眉头同他说,“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有前女友?”
    时莺自然有些意外,但这丝情绪很快就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戏谑的意味。
    岑欲也不说话,他喜欢看贺臣泽这副吃瘪的模样,明明很焦急还端着。
    贺臣泽额头上迸出几根青筋,脸色沉得吓人,一个人想要刀另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他忍对方很久了,“这种没有根据的话,岑总还是少说为妙,如果实在没人要,我不介意帮你介绍一个,也不至于你这样闲着没事做离间我和莺莺的感情。”
    岑欲忍不住笑了,“怎么没有根据?贺臣泽你该不会有失忆症吧?你当初和阮诗学姐谈恋爱的事你忘了?”
    他费了老半天劲才把这个人从记忆里拉出来,事实上,他和阮诗只是普通朋友,而且因为阮诗出国,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想到前段时间岑欲给自己发的消息,贺臣泽才终于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谁。
    “我跟她不熟,实在不信的话,改天可以当面对质。”
    时莺似乎有些厌倦了这样的闹剧,抛开两人往外走,贺臣泽急忙追了过去,他想到她刚刚的反应,越想越心凉,终于在她上车之前他抓住了她的胳膊,“莺莺。”
    “嗯?”
    他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艰难开口,“你刚刚是不是在想,如果我在感情方面欺骗了你、或者心里还有个忘不掉的人,你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换掉。”
    她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以前她会质问、会难过,可现在不会了。哪怕她前一秒和他再恩爱,都不会了。
    贺臣泽胸口有些发疼,他把她拽上车,随即打了两个电话,终于要来了阮诗的电话。打通后贺臣泽开了免提,放在时莺的面前,对方有些疑惑,“你是?”
    “是我,贺臣泽。”
    “是你啊。额,有什么事吗?”
    贺臣泽拧着眉头,“是这样的,今天岑欲说我们交往过,我女朋友误会了,你能帮我解释解释吗?”
    阮诗终于想起自己坑过人了,她有些尴尬地说,“啊……这,真不好意思,当时他一直缠着我,我就随便编了个借口说跟别人在一起了。但是岑欲那个人你知道,这个理由根本不能打发他,非要问我是谁,我就说是你。”
    贺臣泽:“……”
    他似乎有些头疼,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时莺好像明白了这两人为什么一直不对付,想来岑欲喜欢这个学姐,觉得贺臣泽抢了他女朋友,可是贺臣泽对此一无所知,莫名其妙地背了一口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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