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长跟巫家昱对视一眼,笑道:“你早年的一位病人,老人年纪大了,身边又没有子孙,知道你要走,就收拾了点东西,给你留个念想。”
知道她要走,便专门送了东西来,说明老人跟原主的关系十分亲近,姜宓不敢再问,怕露了馅。
解开包裹看了看,一盒五个姿态各异的木雕小鹰,好香!姜宓拿起一个闻了闻,又咬了下小鹰的翅膀,再对应一下《本草纲目》中有关木料的描写,确定了,沉香木。
放下小鹰,下面还有两大一小三个盒子和两个瓷瓶。
两个大盒,分别装着一支两百年和一支五百年的人参。
小盒子里是厚厚一叠钱票,钱不多,大大小小加一起25块,多的是各种票证,布票、糖票、肉票、鱼票、收音机票和五十斤全国粮票。
两个瓷瓶,一瓶是白药,一瓶是止血散。
姜宓将包裹重新系上,还给王师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麻烦您帮忙退回去,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王师长没接:“拿着吧,他没有子孙,留着也不知道便宜了谁,你要是过意不去,以后每月给老人写封信吧。写好了,交给我或者巫团长,我们帮你寄去。”
姜宓愣了下,看向巫家昱。
巫家昱刚费劲地将自己从轮椅上移到下铺的床上,见此,冲她点了点头:“收下吧,老人的一片心意。”
“那以后寄信的事,就麻烦你们了。”
两人点头。
姜宓找出衣箱,将包裹塞进去,帮忙收拾,一行五人,两名警卫,只有她的东西多。
光书就有七箱,另有一箱装了木头小人和人体骨骼模型,剩下一箱是换洗衣服、洗漱用品、老院长送的菌种、菜种和师娘塞进去的吃食,一样样用竹篦隔开着。
再一个就是医药箱了。
收拾好东西,王师长也安排好了几人的住处,他和巫家昱一个腿上有伤,一个腰伤刚好,不易来回上下床,睡下面。
姜宓跟一名警卫住上面,另一位住隔壁。
车上有暖气,虽不是太高,这么一通忙活下来,一个个额上也都见了汗,几人先后脱了大衣。
姜宓老棉袄外面穿的是大氅,一件比一件厚,大氅一脱,人都精神了。
挂好衣服,姜宓低头看向皱着眉,惨白着脸的巫家昱:“腿上的伤要不要我给看看?”
巫家昱这会儿双腿确实难受得厉害,痛倒是其次,主要是痒,又涨又痒,恨不能锤上几拳。
姜宓问了下哪儿取水,拿盆去火车一头的水池边,仔细洗了洗手,然后找乘务员要了盆温水。
绷带解开,姜宓先是惊了下,包着裹着,车上开着暖气,就这,巫家昱的双膝还一片冰凉,手指轻触间能感受到冒起的丝丝寒气。
与之相比,小腿上的伤,倒还好。
缝了线,伤口中间泛着红,有点发炎。
之所以坐轮椅,是小腿骨骨裂了——下面一截打了石膏。
“姜医生,”警卫小陈将巫家昱的病例翻找出来,递给姜宓,“你看看,在你们中医院这两天,团长腿上的伤都是汪主任和你老师袁老在诊治,这上面有他们针灸拔寒毒的记录。”
姜宓翻看了下,这倒是好办,穴位、顺序、几号针,都标好了。
打开酒精,取出银针,消了毒,姜宓开始下针。
她的手极稳,好似做过千百次。
针扎下,右手好似自有意识,飞快地挨个儿轻弹了遍,极轻极细的嗡鸣声里,巫家昱只觉针尖处一点点的热气在汇集,双膝又酸又涨又麻,那滋味,真是谁受谁知道。
几人眼看着巫家昱额上冒了层汗,抿着唇,拳头越攥越紧,一个个惊异地看了看他膝上的针,又瞅了眼姜宓。
姜宓体会着心头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又飞快地挨个儿弹了弹银针,这次,有轻有重,分了主次。
然后,不等一个个银针停止颤动,她的手又飞快地动了起来,这次换了弹针的顺序和手法,众人眼见她的手快成了残影,再看巫家昱,额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汪主任、袁教授给巫家昱施针,王师长跟小陈是见过的,可没有弹动银针让它们动个不停,巫家昱也没有这痛苦的表情。
小陈担心地刚要上前制止,紧盯着银针的王师长余光扫过,一把将他推开。
他看得清楚,随着姜宓不停的弹动,银针上慢慢笼罩了层薄雾,那雾惭惭凝成了小小的水粒,被姜宓的指尖弹飞。
随之雾气又重新聚拢。
若没猜错,这是膝盖的寒气被一点一点地拔了出来。
二十分钟后,姜宓身子一个踉跄朝后退了一步,心神才从那种玄妙的境界里抽离出来。
王师长一把扶住她:“姜医生,你没事吧?”
姜宓没顾得上理他,勉力挣开他手,取下身上带的钢笔,抓了病例,在背面飞速地写了起来。
记的全是方才的手法、心得。
王师长看了两眼,没敢打扰,躬身查看起了巫家昱双膝上那一个个还扎在上面的银针。
“怎么样?”他问巫家昱,“有没有感觉好点?”
巫家昱接过小陈递来的毛巾,抹了把头上脖子里的汗,长长吐了口气,笑道:“不痒、不涨、不酸、不疼了,热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