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樵提出借钱给他的那天,他坐在客厅内思考这问题一夜都没睡,谁都知道赵樵是怎样的人,黑白两道,他做的一直都不是正经买卖,可那时候他没有退路可以让自己走,如果他不抓住这个机会,等着他的便是顾氏崩塌,他只有用自己这条命来赌,为了顾氏他只能将自己推入悬崖边,他一早就明白,他稍微走错一步,等着他的便是万劫不复。
那时候他已经非常清楚了自己的路,可他还是答应了赵樵的提议,他利用赵樵的钱收购了康健。
他得到了康健,可纪精微却和他提出要离开,他没有挽留,在这段感情中,他一直给足够她尊重她意见,他并不会强迫他,她答应让她离开,可真正等到她提出离婚那天,他才明白这段没有实质意义的婚姻竟然让他难以在协议上轻松签下自己名字,因为他发现,如果协议一断,他和纪精微从此是毫无关系的两路人,他们两人甚至连见面都没有理由,而她也不再是他妻子,也许她还会嫁给别人,也许他连捆绑她的理由都没有。
他不断用各种理由推脱着,可纪精微像是早就明白是他的借口,她总有办法来拆穿他的逃避,直到最后避他彻底正视这件事情,他们在民政局办理协议时,在签字过程中,他手竟然莫名其妙抖了起来,他签过大大小小的合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状况,可那天他手却抖得厉害,写下顾宗祠那名字时,像是用了毕生力气,名字下去,代表他和纪精微从此再无瓜葛。
他从民政局回来后,便坐在办公室内一句话都不说,麻木的听着丁耐和他报告纪精微之后的行动。
不过是离开这里,带着嘉嘉,去过自己的生活。
之后一段时间内他还是陆陆续续从丁耐口中得知纪精微的消息,听说她找了一份平凡无奇,但可以让她安稳度日的工作,听说她有了男朋友,听说她很幸福,听说嘉嘉很喜欢他,听说她甘愿在这样的日子内平安到老,听说她再也不提过以前的事情,很多听说。
顾宗祠那时候就想,也好,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着,一定要幸福。
在纪精微离开后的那几个月,重新起航的顾氏再次发生了毁灭性的事情,他一直非常清楚沈世林要的是什么,他要毁掉顾氏,当警察那段时间频繁来顾氏调差资金的时候,他已经做好所有准备,他觉得走到这一步,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努力,我对得起顾家,对得起他父亲,他也对得起自己。
那段时间他很平静任由外面风言风语,也积极让员工配合赵樵调查,他一直静等着这一切,他想,如果老天决定让他顾氏只能走到这里,他也无力回天。
果然,很快便传来赵樵跑了,听说他也被警察盯上了,连他自身都难保,顾宗祠更加不用说。
他只是没想到过得很好的纪精微会来帮她,他很感激她在他落难时挺身而出,也很感谢她来见他最后一面,那时候他早已经预料到如果这一次不见,以后大约是永远都不会有机会。
他一早就料到纪精微会为了他去求沈世林,而这点是他最不愿她做的事情,他想保留自己最后一丝尊严,不管是在她眼里也好,还是再别人也好,他不希望她为了保住他而去求别人,因为她这一世求过太多人了,可每一次从来都是为了别人,从来没为过自己,他不想让她将姿态放得那么低。
所以他才会带着丁耐在逮捕令下来后逃走,他想到自己无非两个结果,一个便是死,一个便是终身在监狱内度过余生,相比坐牢,顾宗祠反而觉得死是一种解脱,他这辈子虽然出身不风光,可死也要死得其所,坐牢对于他来说是莫大耻辱,就算他活下来了,那也是苟且偷生。
在明知道她正在求沈世林的时候,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在最后他再次给自己制造了一次假设性的希望,他希望纪精微能够和自己走,就算她不和他离开,哪怕是见她最后一面也可以,他明知道那时候会有危险,他明知道也有可能见她一次后,也许永远都走不出这座城市,他想过很多,可他还是想见她一面,哪怕最终他死在这座城市内,他都觉得在所不惜。
不知道那天夜晚是不是所有人都有预感,他和丁耐还有其余几人,吸完了所有烟,一直到达夜晚时,丁耐提醒顾宗祠已经是夜晚七点了,顾宗祠才掐灭手上最后一根烟,声音嘶哑说:“走吧。”
所有人一句话都不说,有些人在离开时,给家人打了最后一通电话,他们打完后,便哭了出来,这些人都是和顾宗祠很要的高层,他们也参与其中,他们都知道也许这一次离开有去无回。
所有人里面只有丁耐和顾宗祠没有哭,很平静的模样,在出了那门赶往去寺庙的路途中,有几个人中途想要回去自首,劝顾宗祠别套逃了,他们大约也感觉到这一次好像是在劫难逃,会发生点什么。
可顾宗祠很坚持说让他们自己选择他不会离开。
丁耐也说:“走到这一步,大家有权利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如果不愿意大家离开也是一种选择,我会和顾先生走到底。”
丁耐这样说,那提出要走的几人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自首,而是跟着顾宗祠离开。
到达寺庙后,他们在里面等待时,大约都没想到警察会潜伏在外面,因为是在山顶内纪精微和顾莹灯发来的信息因为网络延迟过了好久才到达他手机内,顾宗祠想,也许一切都是注定的,所以他从来不怪谁,只怪自己从小运气都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