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郑娜进了屋,屋里比起室外,更是漆黑,他嘟囔着这么黑还不开灯,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连着按了几次,只是发出了咔啪咔啪的声音,灯依旧没有亮。
真是奇怪,所有的灯都坏了不成?
他只能拿出手机,微弱的光照着前方的路,一条腿,横在他的眼前。
他拿手机的手颤抖了,因为他认得,这是他父亲的拖鞋,一年四季在屋里时都屐着,因为冬天总是懒得换棉鞋,他的脚趾和脚后跟都反反复复地生着冻疮,关节早已粗大得不成样子。
这是陈武的鞋,陈武的脚。
浓郁的黑暗突然间像活了一般,让陈伟的呼吸变得困难,他艰难地将手机的光对准地上那人的脸,那是一张苍白的,扭曲的,毫无生气的脸,赫然就是自己的父亲,陈武。
分明刚刚他才为自己开了门......
他吓得将手机扔出去好远,想拉起身边的郑娜离开,反手却拉了一个空,再回身去找,哪里还有郑娜的身影。
陈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他住了四十年的家,此时他居然在自己的家里迷路了,无论他怎么跑,始终都找不到门在哪里,身边好黑暗拉扯着他的脚步,让他不得不每跑几步就停下大口喘气。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直到精疲力竭,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他轰然倒地,或许自己一辈子没有机会再站起来了吧。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陈伟愣了一下,他看不清对方究竟什么样子,但听得出是个年龄不大的女生,她似乎在说着什么。
“方慈,你看这个人。”
方慈顺着声音摸索着过来,夏如是指着墙角,一个黑影缩在那里。
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方慈依然看不清对方,没办法,还是拿出了手机,手机屏幕的光虽然不能照远,但是在这种黑暗中,非常足以闪瞎她的眼睛,她真的不想再拿出手机了。
但还是无奈地点开了手电筒,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的周身更加漆黑,手电筒的光几乎都透不过去,无数的小鬼挤在他的身侧,发出震耳欲聋的怨恨的尖叫声。
他听不到,也看不到。
不像陈翠的爷爷或者那个衣柜中的老妇,中年人正是阳气旺盛的时候,即使这些小鬼使用遮眼的伎俩困住了他,但依旧对他无可奈何,方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凌晨四点了,夏日的太阳出得早,可能再过不到半小时,太阳东升,这些小鬼就只能放弃了吧。
这些小东西可以在这屋内做出这么大的阵仗,也是方慈没有想到的,不过大概,也仅此而已的了吧。
无助感让这些小鬼几乎疯狂,它们大声嘶叫着,方慈被震得猛地退后了一步。
“方慈!怎么办!我们带上他一起走?”夏如是问道,他也被这些吼声震得不轻,这段话几乎也是喊出来的。
方慈看着面前的男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是不想管闲事的,这条路走了多少次,我都懒得搭理,但是今天既然真的碰上了,我就帮你们一次吧。”
夏如是没有听清方慈具体说了什么,只听到帮之类的字眼,还以为她要帮这个男人,谁知她看到方慈从兜里拿出一片薄薄的刀片,在手背上猛地一划,瞬间血就涌了出来,然后她向着空中一挥,血珠四散开来,撒在了空中。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躁动了起来,黑暗中蠕动的鬼魂像是突然有了实体,更加的浓稠和令人窒息,连墙角的男人也感受到了这种窒息,他突然起身,双手抠住自己的嘴,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方慈和夏如是都看得到,那些由小鬼们组成的黑雾,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嘴里。
“方,方慈,你做了什么?”夏如是惊道。
方慈有些尴尬,但是想了想,自己也没有说谎,于是理直气壮地说:“帮朋友个忙。”
只是此朋友非彼朋友。
就在男人拼命挣扎的时候,窗外的天逐渐变成了深紫色,天要亮了。
屋里的黑暗逐渐散去,模糊中可以看到屋里的布局,男人显然也发现了,他挣扎着起身,就往楼下跑,求生的本能告诉他,跑出这栋房子,或许还有生的希望。
他拼了命的向外跑,下楼梯的时候脚下打滑,一骨碌滚了下去,浑身痛得像散架一般,但他此时顾不得这么多了,只有一个想法。
跑,跑出去!
眼看着大门就在眼前,突然,一只大黄狗拦在了门边,它龇起牙冲着男人大声嚎叫起来,男人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时不稳,摔在地上,更多的黑雾涌上来,从他的七窍中钻入,男人奋力地挣扎着,在地上打着滚,屋里的家具被他统统打翻,他的手几乎要伸进自己的口中,但所有的一切都于事无补,他挣扎的幅度逐渐减小,最后,他的身体弹动了一下,没了动静。
方慈在楼上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切,对着黄狗吹了一声口哨,说道:“帮下水里那个。”
目睹了这一切的夏如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对方慈有误解。
很快,太阳就升了起来,阳光驱散了屋内的黑暗,这时,两人转头看到陈翠和一个大约30多岁的女人,还有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正安稳地躺在床上,周围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影响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