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慈刚出电梯就看到脚边抱腿坐着的一个小女孩,大约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身型消瘦,已经有些模糊。
除非是有大怨气的鬼,一般的小鬼死后不久就会消散了,即使是冤死,大部分也无法在世间长久停留,更不用说这么小的小孩,怕是不出半天就会彻底消散。
方慈只是余光瞥了一眼,脚步没有一刻停留,就走了过去。
“啊,小妹妹你怎么了?”身后传来了温和而带着些担忧的询问声。
……
忘了夏如是还跟在身后了。
“请你不要多管闲事。”方慈转头,对着夏如是说道。
夏如是看向方慈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调查你的事情比较好。”她硬生生地拐了一个弯。
夏如是拒绝了看自己的新闻,尤其是他瞥了一眼,看到“求无码图”这样的字眼之后,不过后续消息还是由方慈转述给了他,当他听到女孩最后还是没有报名参加考试后,安静了许久。
“所以你是为了学生,才会冒着大雨跑出去,然后遭遇了车祸。”
方慈一本正经地分析着。
“如果我们可以让女孩继续读书,或许就圆了你的心愿,你就能转世了。”
方慈虽然看得到鬼,也能和他们交流,但其实她除此之外,没有那种如同神话故事中可以降妖除魔的能力。对她来说,夏如是是个定时炸弹,他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这种情形并不多见,大部分横死的鬼魂,往往会被困在原地,顶多几个月半年的时间,怨气消散,然后消失了。所以这种异常让她不得不警惕,她必须在他发现真相前,想办法除掉他。
方慈见识过,被充满怨气的厉鬼缠上会怎样,即使她的胆量和心智异于常人,也非常有可能丢了性命,就算侥幸保命,人的气运也会被影响。
夏如是并未察觉,他很认真地考虑了方慈的建议,两人决定开车前往绕南村。
蹲在地上的小女孩显然发现这场因她而起的小小争执,她抬起头,她的身影已经近乎透明,嘴巴张了张,有一些难以辨认的音节发出,夏如是连忙蹲下,靠近女孩。
“哥哥……我好痛……”
说完这句话,一声叹气从女孩的喉中发出,这声音不像是孩童应有的声音,夏如是有些奇怪,但方慈知道。
她见过将死之人,最后一股浊气吐出,就像深深的叹气,然后就离开了世间。
这个女孩也一样,一声古怪的叹息后,身影彻底消散了。
“她,她怎么会这样?”夏如是后退了两步,“她怎么样了?她消失了吗?”
现在的场景仔细想想还有些好笑,一个鬼吃惊地向一个人类询问这种事情。
方慈轻轻叹气:“小孩子的魂魄不稳,维持身形已经耗费了大半精力,她本就快要消失了,再集中精神去回想和描述自己遭遇的事情,根本不是她的精神可以承受的。”
“那,那她,彻底消失了吗?”
“我不知道,或许转世了,或许了永远消失了。”
方慈是真的不知道,毕竟她无法去询问已经消失的鬼的踪迹。
夏如是沉默着跟着方慈上了车。
两人一路无话,方慈熟练地将车开出停车位,向着出口开去。
“你也不要想太多。”方慈突然开口,车库里灯光晦暗,看不出她的表情。
夏如是情绪低落:“看过一些电影,我还以为这些含冤而死的人,真的会变成鬼为自己讨回公道。“
方慈看了一眼后视镜,镜中无法显出夏如是的身影,她听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她一边凝视着前方,一边回答道:“可能这世界,真的不太公平。“
“或许……”
“吱——碰!”一阵令人牙酸的刹车声之后,是撞击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夏如是的话,幸好方慈有系安全带的习惯,不然脑门肯定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
右侧突然有车开来,方慈似乎是晃了神一般,看到有车出现,情急之下将油门踩成刹车,轰地一下就撞了个正着。
对面车的车主骂骂咧咧地从车上下来,大步走来,将方慈的车窗拍得直颤:“你他妈的眼瞎了?会不会开车?”
车窗缓缓降下,方慈满脸歉意地看着对方。
这位车主是个挺壮实的男人,看起来叁十多岁,大早上车还没有开出去,就被人撞了,本是一肚子气,结果看到方慈的脸后,居然一时把接下来想骂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对不起,我刚刚想事情有点走神了,您有伤到吗?”方慈说着,边打开车门下车,担忧地看着男人。
男人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方慈的态度又实在挑不出毛病,更何况对着这样一张好看的脸,他实在拉不下男人的面子,不好再继续发火。
“算了算了!反正有保险!”男人摆摆手,不打算再计较,但还是又回头说了一句:“美女以后开车注意安全啊。”
方慈连忙道谢,站在车旁,看着男人将车开走,这才低头检查自己的车。
她检查得很慢,很细致,车头处有凹陷,还掉了漆,混着昨天粘得泥水现在粘在车上的泥巴块,好好的一台车子,竟有些惨不忍睹了。
她叹了口气,夏如是慢慢走到她旁边,他神色有些愧疚,如果不是为了安慰他,方慈应该不会走神与别人撞车。
“对不起……”
“没事。”方慈笑了一下。
车子撞成这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直接前去绕南村了,方慈决定先去修车。
两人一路无话。
6月的骄阳烘烤着路面,柏油路上蒸腾的热气让眼前的景色都有些扭曲,车里倒是凉爽,一是开了空调,二是鬼真的是有降温作用的……
夏如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并没有实感的坐让他有些不适,突然惨死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他还在努力接受,他不知道是否所有的人死后都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死亡这件事情,或者是否所有的人都如他一样不记得是怎样死的。他脑海中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室友劝阻他,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就好,但他执意要出门,之后就只记得雨下得很大,甚至雨滴打在身上是痛的,再然后,他就出现在了方慈的家中。
怎么会这样呢……他有些头痛,似乎记忆被什么外力抽走了一般,他无意识地环视着车内,突然,目光停在了方慈的耳后。
她将长发简单地盘在了脑后,露出了脖子,右边耳后有一抹嫣红,像是一朵花。
“方,方慈。”两人只认识一天,算不上熟悉,夏如是叫她名字时还有些别扭。
“嗯?”
虽然可能有些冒犯,但不知怎么,这抹嫣红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你耳朵后面,是胎记?”
“啊,这个啊?”突然被问到胎记,方慈愣了一下,“嗯,是胎记。”
“它好像一朵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