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年只有一次见到昭阳的机会。
却不是这一日。
秦北渊抿紧嘴唇向后退去,将身形隐藏在了高大健壮的马匹身后,脑中一时间流过无数的可能性。
——这是个圈套。
——这是个巧合。
——那是昭阳。
昭阳。
秦北渊闭了闭眼,确认自己没有被少女发现,才扶着马背陷入了沉默。
方才少女身旁的少年是秦朗,那少女必然就是顾南衣本人了。
薛振往宫中收了那么多美人,没有一个能同昭阳相似到这个份上。
难怪假借薛振的名义稍稍传出一点风声,楼苍便吓得如同一只惊弓之鸟。
——换成是任何心中仰慕昭阳的人,都会忍不住将顾南衣当作是另一个昭阳来看待。
要知道哪怕是活生生的十五六岁昭阳,最多也就是顾南衣现在这般模样了。
难怪楼苍不回报。
秦北渊扪心自问,换成了他,他也克制不住将顾南衣当作替身的念头——
“相爷,”属下喘息着唤醒了秦北渊,声音很是紧绷,“我见到那顾南衣了,她同——”
“她同昭阳生了同一张面孔。”秦北渊合上眼,将这句话慢慢地补完了。
“相爷也见着了?!”
秦北渊不知道自己这一沉思的过程中时间过去了多久,他绕过马匹往栗山村里看了一眼,“去山下找个落脚处。”
属下有些犹豫,但迟疑片刻后还是低头应了是。
秦北渊牵马往来时路走去,步伐很是平稳,一步也没有回头。
临回到长水镇时,他才低声说,“人不能复生,我见到的昭阳也未必是真的昭阳,这我都知道。”
他身旁的下属不敢多说,轻轻答,“是。”
“那顾南衣又是什么?”秦北渊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问,“昭阳的转世?”
——但顾南衣已经十五六岁了,长公主却才走三年!
下属没敢将这想法说出口来。
“不,”秦北渊轻声否定了他自己刚做出的猜测,“只是凑巧。”
没人能和昭阳相提并论。
秦北渊甚至每年都能见到昭阳的魂魄出现,自昭阳走后那一年,年年如此,令他时常思索是否昭阳还有什么未竟之愿。
这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她出生时,昭阳已经辅政了。
怎么可能是她的转世?这想法也过于讨巧侥幸。
秦北渊闭了闭眼便将游走片刻的理智尽数拉回,他面色如常地吩咐,“看好她,派人将楼苍带回汴京,不能引起陛下注意。”
秦北渊自认即便见到顾南衣也能持住神智清明,可薛振却是做不到的。
薛振疯了那么想要昭阳回来,就连秦北渊也不确定若他见到顾南衣会做出个什么反应。
“是。”下属利落记下几道命令,又小心翼翼地请示,“那秦朗?”
秦北渊勒住马,他沉思半晌,道,“先留给顾南衣吧。”
下属一愣,“留给……?”
秦北渊却没有多解释,他下了马便垂首进入客栈当中,脚步沉稳,背脊挺直,看不出在栗山村外看到顾南衣时的一丝慌乱与措手不及。
下属立刻将马交给马夫,上前几步追问着请示,“那我们何时回京?”
秦北渊的脚步顿了一下,微微偏头往栗山村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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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将秦北渊的下属送走后,顾南衣还没说话,秦朗便反手合上了门,冷声说,“他不是商贩。”
顾南衣见过对方,当然知道那是秦北渊的心腹属下、汴京城里几乎人人都都识得的狠角色,但没想到秦朗也一眼认了出来,好奇道,“怎么说?”
秦朗低哼,“哪个来栗山村的商贩身上没有沾染点栗子的香味、又手上带着常年使用武器的旧茧?”
“他倒看起来也没别的恶意,或许只是来看看你。”顾南衣若无其事道,“毕竟你不是不想回去?”
秦朗皱了皱眉,他立在门边,很不放心地把门又重新打开往外左右看了眼,没见到刚才那人的身影才放心少许。
“小心为上。”少年一脸严肃地叮嘱了顾南衣。
顾南衣心中好笑,脸上规规矩矩地应了下来,“好,我小心谨慎些过日子——今晚吃什么?”
秦朗:“……”
眉目冷峻的少年一边气短,一边对这般日常已经习以为常,边挽袖子边道,“村长送来的活鱼,今晚就炖汤。”
顾南衣含笑目送秦朗任劳任怨地进入灶房里,才支着腮懒洋洋往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
秦北渊的心腹属下都来了,那秦北渊不是就在附近、便是已严密关注。
换句话说,他要么已知道她的长相,要么也立马就会知道了。
这样看来,“邵阳”的消息多半也是秦北渊杜撰的。
以秦北渊的为人,定会将“顾南衣”的全幅身家查个底朝天,确认过她的身份,再监视个数年十数年的才能慢慢放心下来——但他并不会轻易杀人。
因而早通过可靠渠道替自己编造好身世的顾南衣并不担心秦北渊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