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秦北渊和薛振都一蹶不起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秦北渊一夜白发,薛振缠绵病榻半年,这死讯不可能是造假的。
可栗山村里的顾姓少女简直就像是年轻时的长公主本人。
楼苍初次见到昭阳长公主时,她便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刚一见到顾南衣时,楼苍懵了脑子,只凭着自己的本能往对方身旁凑,即便知道死人不可能复生,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可那句猝不及防戳穿了他心窝子的话却叫他慌不择路地从顾南衣的院子里跑出来了。
若说薛振是杀死长公主的真凶,秦北渊是犯下疏漏的人,那他自己又岂不是帮凶之一?
在床上静静躺了半晌后,楼苍终于冷静下来,他腰一使劲便从床上坐了起来,面色沉凝地往顾南衣和秦朗所住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论顾姓少女是什么人,他不能让秦北渊和薛振发现她的存在。
这两个人究竟是谁比谁疯得更厉害一点,楼苍都说不出个结论来。
毕竟秦北渊每年在昭阳生辰都能见到她的鬼魂出现在面前、而薛振后宫里虽然众多妃嫔,在明眼人看来能受宠的却总是和昭阳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她那般百年不遇的美人,能略相似一些便很不容易了。
若让薛振见到顾南衣……
楼苍长出了一口气,他翻身从床上起来,随意取纸笔写了一封简信预备送回汴京糊弄秦北渊。
秦北渊再多智近妖,也不会想得到世上能有人同昭阳长公主十成十相似。
这世上谁又能想得到?
辗转将信寄出后,楼苍徘徊片刻,在镇上的商铺里挑挑拣拣了许久,很是唾弃:乡下小镇,没一点精细的好东西能买来当登门的礼物用。
无论什么好货,楼苍看着总觉得差了点儿意思。
他心中知道自己憧憬恋慕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但这不妨碍他想将一切最好的东西都堆到那张面孔前,想看她收到礼物时,轻轻地扬起嘴角对他赞许地笑一笑。
那他便星星月亮都能摘得下来。
可长水镇不比汴京,珍宝哪有那么好搜寻。
楼苍选来选去,好不容易挑了几件差强人意的将就用用,带着又回了栗山村。
他在顾南衣的院门外徘徊许久,想到少女下午时那句无意言辞,愧疚仍旧如芒在背,最后轻轻敲了两下门将提着的东西往门外一放便要走。
说时迟那时快,楼苍的腰刚刚直起来,门就被人从里面唰地一下拉开了。
秦朗站在门前,无情地抱着手臂将楼苍的视野堵住,“你在门外半天了。”
“晌午时我有点失礼,来说声抱歉。”楼苍边心不在焉地答着,视线却难以控制地往秦朗头顶越过看向院中——空荡荡一片,他没能找到顾南衣的身影。
楼苍顿时有点失望。
“你不是来道歉,”秦朗毫不留情地说,“你想见她。”
因为这一针见血的点评,楼苍终于认真地看了秦朗一眼。
秦朗:“你把她当成了其他人。”
“不,”楼苍清醒又理智地说,“这是对那位的亵渎。”
秦朗冷笑,他伸手扣住门板就要往楼苍的脸上拍。
——亵渎?那顾南衣又做错什么要被人这么说?
这人自己脸上写的什么,撒泡尿照照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等等,”楼苍立刻下意识抵住门,他的力道到底比年纪尚小的少年高出一大截,“你保护不了她,和你扯上关系,她迟早会被人找到。”
秦朗抬眼,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幽深得叫人心慌。
“谁来,我就杀了谁。”少年微哑道。
楼苍愣了一下,才道,“大人物,你动不了。”
“谁都是一条命,”秦朗冷漠地说,“谁会死不了?”
楼苍的鸡皮疙瘩在这一瞬间尽数竖了起来,他飞快地松开按在门板上的手向后疾退,几点寒光倏地从空中划过,一口气钉入了门板里。
——是暗器。
险些中招的楼苍看着还比他矮上一头多的少年,心里陡然一紧。
秦朗的脸上并无失望之情,刚才那次出手尽管杀意凛然,但似乎只是警告之举。
在楼苍被逼退之后,秦朗立刻毫不留情地再度关上门,这次还眼疾手快地落了锁,看都没看楼苍带来的礼一眼。
楼苍:“……”秦北渊的儿子,真不愧是秦北渊的儿子!
原本只打算把东西放下就走人的楼苍心中一杠,莫名其妙地不服气起来。
他在汴京城里都是个横着走的人,却在这种乡下地方叫一个少年甩了脸子,这口气怎么忍得下去?
就算少年是秦北渊的儿子也不行啊!
楼苍绕着围墙走了两步,找了个适合借力的地方,纵身一跃就轻轻松松地从围墙后头翻了过去,动作灵巧,落地时姿势相当潇洒利落,像只大猫似的,几乎没激起什么响声来。
这时的秦朗才离开院门口十步不到,听闻风声转头看来,深深地看了楼苍一眼。
楼苍拍了拍自己衣服下摆,刚要开口,就被人抢了先。
“主人家还在里头,公子便堂而皇之地翻了墙头进来?”顾南衣站在门口问,显然是瞧见了楼苍潇洒翻墙的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