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花灯“啪嗒”一声落地了,只不过这点轻动根本没有惊起房内靠得极近极近的两人。
段云岫收敛起眼中的震惊和慌张,满脸复杂地看着床上的两人。女子轻轻俯身,极低极低地压近少年的身子,墨发轻垂而下遮掩了两人所有的表情,但不用猜,这般声音都惊不动两人,还靠得如此之近,不用想一定是在忘我亲吻。
这样想着,他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唇,有种说不清的复杂情感。
女尊国里的女子素来欲望极高,萧子妍当初能在这将自己捡回家,自然是留香阁的常客。言月一直对她含情脉脉的样子,说不定她还是言月的常客。
——我只喜欢你一人!我的心就这么小,有了你怎么可能装得下别人!
段云岫轻轻地笑了,带着微微地嘲讽。自己在那烦恼地要死,若是萧子妍喜欢上自己该怎么办,若是自己喜欢上她该怎么办?结果人家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不过转眼的功夫就和头牌清倌在床榻缠绵、卿卿我我……
——我以为自己喜欢你,其实那不过是想弥补对你的伤害……
是啊,你总算看清了吧,这只是你的错觉……你并非真正喜欢,只是因为那件事而起的责任感罢了……
总算将萧子妍这个包袱甩开了,总算不用因为以后分别而伤她的心了,可此时,段云岫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地喜悦,他的心酸涩无比,太阳穴涨涨的,不断地翻滚着萧子妍与言月在床上的一幕幕,他的眼角渐渐润湿,模糊了视线。
有种感情,他百般否认,直到失去了才明白,自己的心中其实渴望着她的喜欢。只不过,明白了,也挽回不了什么了。
这一刻,段云岫终于认清,自己是真的喜欢萧子妍,即使百般强调自己要紧守着心房,一定不要爱上这个世界的女子,总有一天自己要离开的,但他仍然被她无意间流露的温柔所心动了……
房内,萧子妍低下头认真地听着言月的话,听到他口中叨念出“叶菁”这个陌生的名字,一头雾水,反而问:“他可跟你说过念玉的事?”
“没。”
“他当初给你的纸,你给我吗?”
“在左边的抽屉里。”言月见萧子妍有离开的意思,有些不舍道,“天暗了,萧大夫在这留宿吧……”
“不了。”萧子妍将纸片塞进怀里,整理着医药箱道,“谢谢言公子。你胸口的鞭伤还需要涂十几日药,最起码静养一个月。明日或者后天我可能就要进京了,所以以后只能拜托你的小厮上药了。”
她原本来留香阁是想再问问段云岫的事,谁知一进里屋,便见徐爹爹正教训着言月,只好慌慌张张地给吐血倒地的言月上药。徐爹爹的鞭子打在身上,能让人痛彻心扉,却看不到一丝伤痕。萧子妍想不明白言月究竟惹了徐爹爹什么,竟然被徐爹爹下了这么大的黑手。胸口的一根肋骨足足被打断了。
“离、离京?!”言月惊慌失措地抬头,这么一动扯动伤口瞬间令他痛得直抽气,“萧大夫,你为何要进京?你要搬家了吗?”他此时只恨自己浑身疼痛,否则恨不得跟她一起进京。
“不是,是找段公子的爹娘。他很想家,所以我想带他回家。”她落寞地笑了笑,“他还急着想见一个念玉的人,至于你说的叶菁是谁,或许等进了京才知道了……”
见萧子妍推门离开,言月忍不住开了口:“萧大夫,我……其实我……”
萧子妍和言月相处的最久,也最心疼这个在青楼奋力挣扎、总是处处受伤的少年,她不由由衷道:“言公子,以后别接那种客人,还有日后最好别顶撞徐爹爹……”
今天徐爹爹想将他接一个林州城某达官贵人。其实,认识萧子妍的这一年,他几乎不卖身了,最多接接有特殊癖好的客人让自己受受伤。原本接这种客人无所谓的,大金主更能让他赚足银子脱离留香阁,他也乐意。但这位金主却要娶他为夫。
这种不过是说说而已,有多少人会真的娶?不过是玩弄后再丢到冷院。而且他又不喜欢她!
言月强硬地拒绝,不惜当场和对方翻了脸。对方置气离去,徐爹爹一怒之下用鞭子罚了他,骂他不知好歹,荣华富贵竟也不要,这是多少小倌梦寐以求而求不得的。
但他却是最不屑的。
徐爹爹说只要他松口就不打,他还会有场风风光光的婚事,绝对比在留香阁里老死被玩弄而死的其他人好千倍百倍,但他不愿松口。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就如同前方原本明亮的灯火忽然被人取走,变得一片漆黑。他看不见前方,看不见未来……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喜欢萧大夫……”言月说出了口,相隔一年终于将自己的爱慕和敬仰说出了口,但这时泪水也刷刷地流淌了下来。“我知道萧大夫不喜欢我……但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只有萧大夫第一个对我好……与你相遇后,我无时无刻想着再见你一次,所以接一些特殊癖好的客人,就想着将自己弄伤点,让你看见我,让你给我上药……自我们第一次相遇后,你来留香阁一共一九十三次,其中九十次是来看我的……我一直想着凑齐赎身的钱,随后做萧大夫你的夫郎啊……”